威远侯的信还在路上时,朝堂便因几封信件闹翻了天。
赵嵩的禁闭解除之后,将信件送至了皇帝案上。
接连几天,朝中重臣对此事议论纷纷, 对在外御敌的威远侯口诛笔伐。
也有人提到叶家账册, 先前沈章与皇帝提过这事, 皇帝目光沉沉, 翻看着威远侯通敌的信件,沉默片刻道:“朕已经知晓, 那事应与叶家无关。”
其下便有臣子道:“陛下, 威远侯通敌证据确凿,只怕这账册之事也是真的!沈章此人心思深沉, 他三言两语, 您莫要轻易信了。”
“你是说朕被亲外甥给蒙骗了?”
“臣不敢。”那臣子慌忙跪下,“只是沈章毕竟姓沈, 君信臣,可君主不能不防范臣子, 威远侯大权在握,二十万精兵良将供他差遣, 早就是隐患。若真与鞑子联合,我大胤朝危矣!”
此话一出,金銮殿众臣皆大气不敢出。
一时死寂, 阒然无声。
良久, 赵嵩上前道:“父皇, 不若先传召威远侯入京。”
接着又有一人道:“陛下, 东北此时并无异动,所幸及时三殿下发现了威远侯通敌的证据, 此时不晚,请陛下尽快传召威远侯入京,他老母妻女还留在京城,谅他不敢抗旨不尊……”
话里话外,却是肯定了威远侯通敌叛国。
程太傅一叹,道:“这信件是真是假尚不可知,沈家三代忠将,还是不要盖棺定论。”
“若他是被冤枉的,那就回京自证清白,若是不回京,心里才是有鬼!”
“……”
很快,殿上大半臣子都在高声呼吁。
信件仍摆在案上,皇帝望着满朝文武,想起往事,不免有些悲戚。
他毕竟是皇帝,心中终究生了疑窦。
皇帝派人传召威远侯入京,同时派兵封了沈家与叶家。
沈欢歆方从府外回来,还未拐入巷角,便见赵嵩带着一队人马陈列在沈府门前,府中侍卫首领则挡在门前,怒声问道:“三殿下这是做什么?!”
两方剑拔弩张。
赵嵩道:“沈家与叶家有通敌叛国之嫌,应陛下之命,在威远侯回京之前,沈府人不得随意外出。”
“我爹通敌叛国?”沈欢歆喃声道。
她面上有些呆,显然被方才赵嵩那话说愣了。
金风侍奉在沈欢歆身后,当即拉住她的手。
玉露低声问道:“姑娘,现下沈府中人被软禁,我们此刻还要不要回府了?”
沈欢歆缓过神来,心中既是震惊又是不解。
她人是不聪明,但她相信爹爹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
暮色四合,西风残照。
沈欢歆再看府前士兵皆金戈铁甲,映衬霞光似火。
赵嵩与府中侍卫对峙,气势凛然。
她气息顿了顿,“我要回去陪着母亲。爹爹定是被冤枉了……”说着,沈欢歆拐出巷角,径直向沈府走去。
赵嵩很熟悉她的脚步声。
他身形一顿,意识到她就在身后,垂下眼睫,却没转身。
沈欢歆冲到他身前去,一路走来,发髻微乱,脸颊泛红,“我爹爹怎会通敌?你莫要胡说八道!”
她眼中尚带有殷殷期盼。
赵嵩避开她的眼睛,不语。
他身旁一位军官道:“一切还是要等威远侯回京,只是一时软禁,郡主快快回府罢。”
沈欢歆看着赵嵩。
秋风一吹,卷起一地落叶。
赵嵩眸光闪烁,仍避着与她的对视。
长公主从府中出来,面冷若霜,深深看了一眼他,牵着沈欢歆的手转身回府。
片刻,赵嵩抬眼,看着已经关闭的沈府大门,吩咐士兵道:“守着这里,不得让府中人出来。”
如此三日过后,威远侯从东北捎来的信也到了,送信之人费了好大功夫,终于将信送进了沈府。
富安长公主这才知道那反王余孽、辽王遗孀原来仍藏在京中,沈府被污谋逆,恐怕也是这人的杰作。
沈家余下几位女眷都在沈老夫人那里。
夫君被陷通敌谋逆,亲弟弟下令软禁沈府,长公主内心之复杂悲哀自不必说。
她道:“若无意外,侯爷应会应召回京,只怕幕后之人已经计划好了一切,此时若是鞑子大举进攻,他如何能离开那里!况且十几年过去,我已经摸不清皇帝的心思了……”
一阵沉默,沈老夫人从长公主手里接过威远侯的信。
她逐行看着,看到“辽王遗孀”四字,忽然一顿,连忙问一旁的叶芙兰道:“仍是没有你姑妈和表妹的消息?”
叶芙兰道:“她们事发前两天出去过,便再也没有回来。这二人从沈府出去,不光我们,赵嵩的人也在找,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去了哪里,至今仍是没有消息……”
她问:“祖母,您可是想到了什么?”
沈老夫人面色沉重。
她站直身,又将那信纸看了一遍,不消片刻,面色逐渐惨白,双唇颤抖着,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所推测。
可是她总觉得自己想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