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润虚脱至极,挥手将他拂开。
陛下叮嘱她,“多少食些。”
润润忍气吞声,观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多日来闷气在这一瞬间爆发,执拗道,“我偏不吃,陛下想怎么罚我,再把我骨头弄散架一次?”
陛下嘶了声,
周围还有大群宫女太监看着他们,润润说如此露骨的话叫他微微不豫,在她耳边小声道,“胡说什么。”
润润失忆后,说话当真无所忌讳。
润润摸着自己遍体的红痕,声线沙哑,“是您把臣妾弄成这样的,我一穿衣服就沙疼。”
言下之意是,无法往凤仪宫为皇后跪着哭丧了。
陛下哑然,感觉自己被赖上。
沉吟半晌,沾点无奈,但细想来也是他的过错,退让道,
“行吧,行吧,你好好休息。”
后宫悠悠之口,由他来堵。
润润达到目的,才略略喝几口粥。
陛下随后命刘公公散播出:薛昭容由于皇后薨逝,伤心过度,缠绵病榻重病难起,无法到凤仪宫为先皇后守灵。
他吩咐完刘公公,又提醒润润,“你在翠微宫休息,莫要出去乱走,否则……朕的谎言会露馅。”
呃,他是天子,第一次帮着她扯谎。
润润嗯嗯。
陛下拿她没办法,每每遇上润润总是如中败絮,任何手段难以施展。每每若是对她疾言训诲,片刻后愧仄后悔的还是他自己。
他总想着,摘星楼那次是他欠她的。从那么高的地方纵身一跃,即便没有食人鱼,在半空中失重的感觉得有多难受?
他渴求补偿她。
封润润为妃的圣旨他已经准备好了,宫中四妃德妃、贤妃、淑妃、惠妃,他给她位份最高的德妃。
待她病好后,他即叫她迁宫。
翠微宫过于简陋,不适合再住下去,他要将碧霄宫给她,雅洁舒适,富丽堂皇,景致清幽,最重要的是离他的太极殿近,他可以时时刻刻见到她。
但封妃的旨意暂时没传出去,仅仅为陛下的构想。
客观来讲,润润位份晋升之速度可以用神奇来形容,短短一年多,从最末等的宝林、婕妤,到昭容,再到德妃,张荣华等人听闻又要气得双目流血。
润润并不知道自己要当一人之下的德妃娘娘了,还满心满意地想出宫。
留在宫中,她总觉得膈应。
陛下非是佳年,她一开始认错了他。现在她想反悔,出宫找真正的佳年。
她浑噩的脑子里,连真正佳年的模样都茫然无知。佳年身处何处?
她想佳年一定也惦记着她,四处找她,只是难以找到皇宫来。毕竟皇宫的墙多厚啊,卫兵又多多啊。
托陛下的福,为先皇后守灵三日润润没怎么去。
张荣华等人连哭三天三夜,嗓子沙哑得说不出话,身体也快累残。
润润人虽没去,心意却尽到,身着缟素,头戴白花,腰部缠着白绫。
陛下每晚过来时,会脱掉她的丧服,把她压于身底。
润润搞不清他是一个禁欲之人还是一个重欲之人,明明他尊敬他的先皇后,却仍与她行鱼水之欢,服丧期间也夜夜不落下。
由于身戴避子香囊,她一直没怀孕。
入夜,陛下那样深情地抚摸她时,恍惚间让润润有种他就是佳年、她的爱人的错觉,刚刚燃起的缱绻之意,便被冷冰冰的君臣之分打破。
清醒的现实,他哪里是她的爱人。
他仅仅她的夫主。
……
忽忽岁月如梭,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先皇后之丧已成过眼云烟,悲伤在众人记忆中慢慢褪色。宫里降过几场大雪,司衣局为宫里人分发了冬装。
润润使唤丫鬟把那件渣斗里的寝衣浣洗好,重新交到陛下面前。
陛下半信半疑,“是新的吗?”
润润点头,“是,比房檐刚下的白雪还新。”
陛下谢润润,吻着她的额头道,
“辛苦你。”
之后的几日侍寝,果然见他一直贴身穿着。
润润思量着他过几日必定会换下,因为一个月过去,他马上要娶新皇后。
与新皇后洞房花烛时,他岂能穿着别的女人做的简陋寝衣?
估计新皇后一定会生气的。
他是个各方面分寸都掌握得恰到好处的人,断不会如此逾矩,叫新皇后膈应。
之前提到的那场游园会直到岁末才堪堪举办,原因说来离奇——陛下知道润润抵触新皇后,所以刻意为她拖延时间。
三番两次推诿了阮家人,直到岁末避无可避,他才终于答应了这场游园会。
润润谢陛下偏心。
他做什么她皆需谢恩,她就是个无情的谢恩木头人。
陛下微微笑,揽着她的手一起围炉烤火。他心想之前对她疾言厉色,也是他不对……她终究因为吃醋,因为在意自己,所以才对皇后颇多怨言的。
他一直想要她吃醋来着。
如今她吃醋了,他岂能反过来责怪他?既然她不想他成婚,那他就尽力拖着,拖到走投无路再说。
他抚挲她的白玉簪发髻,对她说,“明日宴会要好好打扮打扮,别再梳这种简单发髻了,朕和你一同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