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眼深邃,从外表也无法察觉内心,“好,朕会查清楚的。”
润润深知他怜香惜玉,偏袒他自己的老婆,便逼迫道,“陛下现在就降旨,把阮姑娘关起来,或者一报还一报,把她嗓子也毒哑。”
她要让阮净薇受到和岁岁同等的痛苦,再不济,她捋起袖子亲自打回来也行。
越想越觉悲愤难捱,现在冲到阮家去,给那个女人十个耳光。
陛下拽住她两只手腕,
“你那点力气打谁,留着打朕吧,”
迟疑片刻,他目光中浮动微微冷光,尽属疏离和试探之意,缓缓问她,
“润润。这不会是你和你姐姐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吧?”
实话说,她和她姐姐混在一起这月余来,一直不太安分。润润很多鬼心眼,都是岁岁谋划的。
他幽邃的瞳仁,此时占据黑眼珠很小的一部分,黑眼珠外围呈现淡淡褐色,配合他眉骨下投来一洼冷淡阴影,死水无澜的神采,越发显得凉薄无情。
他此时质疑她的眼神充满了猜忌和不信任,和质疑他的那些大臣是一样的。
润润,你是否,想达成某种目的,而在拐弯抹角地算计朕。
你受了何人指使,
还是说,你不愿阮家女进宫,是觊觎皇后之位。
明明他已决定给她荣极的德妃之位。
他自小浸淫在阴谋与算计中,对人心有种过于敏感的直觉。
他最初喜欢润润,愿意让润润走入他的领地,美貌只是一方面,他最喜欢润润单纯无邪性格,和她相处可以卸下戒备。
可她现在……
怎么也如此世俗?
润润感觉可怕、心寒,
她似乎盲目信任了他,对他交付真心话。她原该掩饰好自己的。
忽然念起,阮姑娘是他皇后,他亲手选中的爱妻。而她居然要求他惩罚他正妻。
多么荒谬可笑。
润润踉跄了下,苦涩摇着头,如一只摇摇欲坠的纸鹞,随时要摔倒。
陛下落在眼中,念起她跳楼那日也是这般神情,心头发紧,猜忌之意暂消,连忙扶住她道,“润润。”
润润忍无可忍,走投无路,内心愤懑之情难以言喻,真想朝他吼道“放开我”!
他根本就是个铁石心肠之人,坐在九五之尊的帝位上,根本没有常人的怜悯之心。
她满泡泪水,恨恨瞪着他,
“陛下既然怀疑臣妾和姐姐勾结在一起谋夺后位,莫如立即把我废入冷宫,直接赐我条白绫了断。”
他立时怫然道,“胡说,什么白绫不白绫的,朕只是问问而已。”
他费多大劲儿才把她找回来,焉能再失去。
润润似真悲伤委屈了,眼珠溢出眼泪,胸腔一哽一哽。她那么不听话,拼命挣扎,连骨头缝儿力气都用出来了。
润润心想就算她和姐姐流落街头,也要从皇宫逃出去,死也死在外头。
可陛下搂她腰那样紧,像禁锢的囚笼,软下语气道,“别跟朕闹小性,方才是朕说错话了,给你赔礼。”
润润早把他看透,他每每答应她的事只在口头上,实际他有自己一套原则,外人无法僭越丝毫。
譬如他想让她吃醋,只需她表现出在意他、依恋他便好,而非真让她觊觎皇后之位,或者做出扰乱后宫秩序之事来。
一旦涉及到他的政事,他对她只有打心里的猜忌和怀疑。
记忆,似窗外劈开天雷。
几道闪电将润润的脑袋劈开,她蓦然想起,曾经陛下似乎打过她。
那样毫不留情、冰冷冷的一个耳光,
因为她干政。
润润忽然瞪大眼睛,头裂如锯。
她看陛下的眼神,如同一个可怕的怪物、恶魔,手脚并用试图从他怀中挣开。
陛下微微愕然,试她额头温度,“怎么?”
她,她她,她,
想起来了,
他是陛下……
她从前认识的那个皇帝。
陛下意识到润润情绪紊乱,挥手唤来孟太医,轻轻将不停挣扎的润润放到床榻上,给她喂下一剂镇定剂。
他单只手便可以将她双腕完全反锁在后,因而润润尽管挣扎,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喂下乌黑的药汁。
双腕无法动弹,她竭力用舌头顶,想引起喉咙干呕,把药汁吐出来。
可陛下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拂在了她下巴,让她上下颚闭紧,严严实实地咽掉。
他淡淡责怪,
“润润,你较什么劲儿?朕给你喝的是毒药吗?”
她吐什么,又躲什么。
孟太医专门开的补药,帮她镇定心神,里面放了不知多少名贵药材,系心血凝结而成,对她如何有半分害处。
润润不管,对他低吼,随即又呜呜咽咽求他,高抬贵手放过自己。
可越是哀求,他的心肠越冷硬。
泪珠滴答滴答落在他手背上,被他拭了开去。润润半躺在床榻上,纤细薄弱的双腕还掌握在他手里。
陛下叹道:“润润,你现在精神……确实紊乱。朕不怪你僭越,好好休息今夜别回去了,留在仪景殿,朕会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