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曾站在他的角度,理解过他,晓得他有多难?
陛下拂袖起身,背对润润而立。
他的背影清峻,凉薄……又有几分可怜的孤独之意。
润润不懂他的难处,也不想懂。
他负了她就是负了她。
他还可以有无数个女人,她今生却再没机会和如意郎君相伴了。
“陛下。”
她试图跟他心平气和商量,她不爱他,继续留在宫里也当个行尸走肉。
“好聚好散,陛下何不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您放过臣妾,臣妾今生都会感念您恩德的。”
陛下静默地隐忍着,右眼皮剧跳。
放过?当初是她主动入宫求他临幸的,现在他喜欢上她了,她却冷冰冰让他放过。
他呵呵道,“薛昭容,你在玩弄朕的感情么?”
你从前做过什么,要不你自己想想。
那么拼命争宠,影子似地跟着他,甚至不惜得罪檀庭,连在风雨中站六天给他送芋圆子,纠缠他带她去冬猎。
扯什么纸星星博他同情,巴巴给他织寝衣,嫉妒皇后,说什么‘陛下我喜欢您’,步步攻心……索求他的恩宠。
如今他如愿喜欢她了,给了她妃位,她却说:不要了。
这不是玩弄感情是什么?
还没人敢玩弄他的感情。
求他高抬贵手?
到底是谁高抬贵手。
陛下回头按住她的肩膀,“朕真该早点让你恢复记忆。”
润润怔忡,随即忿然,
“果然是陛下刻意给我下药,阻止我恢复记忆……”
他打断道,“朕原以为,你失忆了我们会过得更好。现在朕实话告诉你,你之前便是如此纠缠朕的,朕半个字也没夸大。你现在让朕高抬贵手,真很可笑。”
润润窒闷难当,伤然道,“把我的记忆还给我。”
如果她知道自己之前是怎么跳的摘星楼,怎么含冤受辱的,必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仅仅幽怨、仅仅淡淡怪罪他——必定极其浓烈地恨他。
谁跳了楼,劫后余生,还能轻轻易易原谅逼自己跳楼的那个人呢?
陛下接口,“当然打算让你恢复记忆。这几日,你不是偷偷把药吐了么。”
润润急促喘着粗气,对于他的手眼通天难以置信,居然连她吐掉药他也知道?
她根本无法与他匹敌。
她呜呜呜哭起来,无助而彷徨抱膝,“你到底想怎样。”
陛下主动伸手欲抚一抚她,又被她鄙夷躲开。
他漆黑的眼珠,流露些许悲伤,
“你就这么想跟朕划清界限?”
润润牙关紧咬,
“是。”
他稍微使了点力气,把她从角落处捞过来。随即润润的双膝被禁锢住,听得,“不许。”
不许和朕划清界限。
她既然招惹了他,别妄再和他分道扬镳。
润润难过,“我是你的玩物吗?你控制我的记忆,你想怎样便怎样。”
陛下反唇相讥,“朕把你当玩物还会巴巴给你妃位么?薛昭容,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润润哭得更凶,她拒绝当什么妃子,她想和佳年在一起,远走高飞。
他一碰她,她拼命挣扎。
陛下感到无比的挫败,他来此本想把吩咐永安王的事也告诉润润,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可她此刻那么怨怼他,他如何开口。
他错了,他跟她根本说不清道理。
陛下竭力克制自己情绪,“润润,朕再给你点时间好好想想,是风风光光在宫里生活,还是……”
他停止,语气冰渗渗,
“别逼朕用那些手段。”
说罢他如她所愿放开了她,独自留她一人在昏暗暧然的太极殿中静一静。
润润捂着自己脑袋,她前几日吐掉药居然吐对了。
明明失忆是脑袋在剧烈冲撞之下,一种短暂的疾病。若非这些药,她怎会过去这么多时日仍记忆全失?
连岁岁入宫时都三缄其口,不敢对她吐露实情,端端受了陛下威胁。
润润后知后觉,晓得自己的对手多么可恶。
·
又浑浑噩噩度过几日。
裴青山手底下的锦衣卫去严查了阮家,秘密行事,揪出许多龌龊听闻,暗暗报知陛下。
孙丞相贪银三四万之数,数年间卖出大大小小官位几十个,本该满门抄斩,却靠着阮氏的庇护,逃过劫难。
他把贪走的银子全填补上了,表面两袖清风,就算陛下也无法胡乱判刑。
阮氏,隐隐有操控朝臣之念,
官场上的龌龊烧到阮净薇身上,陛下连带觉得阮净薇也有几分恶心,微微动了换皇后的念头。
但,皇帝的悔婚千头万绪。
或许他终究得先娶了阮净薇这个皇后,待时机成熟,再行斩草除根。
阮家老家主入宫觐见陛下,陛下与之共饮宴,阮姑娘也作陪。
席间,阮姑娘观陛下并无迁怒之意,饮老家主敬过来的酒,谈笑自若,暗暗放心,想孙丞相的事并未泄露。
现在,阮姑娘可以集中精神对付润润和岁岁两姐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