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忙往前跪几步,声音哽咽地叫道,“陛下想把张佳年怎么样?”
自身难保,她还关心张佳年?
陛下身影滞了滞,淡漠无情一个字,
“杀。”
润润脑袋嗡嗡直响,强烈眩晕。
杀……
她拽住他袖口一角,苦苦哀求,“不要陛下。不要。求求您。”
陛下愈加心烦,闻她口口声声为旁人求情,一颗晦暗的心,堪堪破碎成千百瓣。
他费心费力思索如何保住她,她却费心费力如何保住另一个男人。
嫉妒的滋味,使人腐蚀心骨。
“住口!”
他回头掐起她下巴,刚要撂下几句杀人诛心的重话,却见姑娘是那样卑微地匍匐在他脚下,哭得个支离破碎……
刹那间,他又动容了。
他猛然忆及她从摘星楼一跃而下的惨剧,到现在还很令人后怕。
终究欠她的。
她如今恢复记忆了,一定很恨他吧?
陛下抿抿唇,“润润,他必死,你求情也无用。”
俯身搀起她,捻了捻手指,轻轻哄着她道,“但……你若保证以后跟朕好好的,安安分分在后宫,朕可以原谅你这一次。你触犯皇后的死罪,朕也可以替你遮掩过去。”
润润懵懂,透着质疑,
“遮掩过去?”
他道,“是。”
润润犟着,没有半丝温度地瞪着他。
他的意思是委身于他。
不好。如果这样的话,她宁可和张佳年双双赴死。
“陛下若杀了张佳年,臣妾必相随。”
刹那间,陛下心凉。
好一个死生相随。
他松开她,语气陡然冷厉,浑然君主威严,“德妃。是朕太纵容你。”
这座金碧辉煌的碧霄宫,当她的冷宫吧。
他再也不会来看她。
再也不会。
陛下拂袖而去。
鱼牌被收走了,两侧守卫金吾卫层层关闭碧霄宫的大门,中门,小门。
牢笼深宫中,独留润润一人。
润润默然,自顾自从地面站起来,双膝有些软颤。
荣华富贵是粪土,她说得没错吧。
望向碧霄宫的重锁,怔怔叹。
……
阮净薇伤得非常严重,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落下半个残疾。
若无奇迹,她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即便日后能下地走路,也会落个跛脚的毛病。
且没有女子胞,女人会衰老得很快,大约在四十岁,脸上便会满脸皱纹。
这副鬼模样,自然无法再做皇后。
能匹配天子者,必然德才兼备、美貌过人的世家贵女。
她之前构害过润润和岁岁姐妹,碰上润润这么个同归于尽拼命的,算是玩脱了。
阮氏全家,怒火滔天,
老家主跪在太极殿之前,联合群臣,逼迫皇帝处死德妃,五马分肢,千刀万剐!
这场景,陛下可太熟悉。
从前润润和窦贵妃有矛盾时,窦丞相也是这般咄咄相逼。
他冰冷于御座上,睥睨群臣,
群臣义愤填膺,甚至有欲到先帝牌位前告状者,气势之强,冲天动地。
必须处死德妃!
君主未置可否。
烈日炎炎,陛下就在阴凉的仪景殿中,静静看着那群大臣跪。
跪呀,跪吧。
毒辣日头晒得群臣头顶流油,空气窒闷,不见一丝凉气,能把人晒化。
跪两个时辰,有的大臣体力虚脱,已然晕倒过去。
陛下从政风格与先帝截然相反,先帝十分直肠子,若遇此等群臣逼宫的景象,必定火烧眉毛,积极应对。
而陛下,某种程度上却是个散漫之人。润润说他冷情倒也没错,冷不止是在感情上的,对待朝政他也冷入骨髓。
除非十分在意之人,否则,惯来他是没有什么同情心的。
所以花容月貌阮家女惨祸,他可以轻描淡写地揭过,连看阮家女一眼也未曾。
非是他故意和阮家对着干,只因他本身性格便如此。
他虽是皇帝,仁德,人人歌功颂德。但客观来讲,他不能算是一个好人。
他对人冷漠猜忌,清心寡欲,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坏人。圣人面孔魔鬼心肠,也可以用来形容他。
润润初入宫时,他就是这么对润润的。只因后来发生了奇迹,他爱上了她,态度这才有所转变。
群臣中,属孙丞相闹得最欢。
孙丞相得阮家扶持,现在借着阮净薇之事,要讨好阮家。
孙丞相将先帝,高祖,太.祖,陛下的足足十八代都快搬出来了,血泪俱下,一副大义凛然模样。
“若陛下放任德妃,老陈将撞柱于此!”
连在一旁看着的永安王,都替他皇兄憋屈。堂堂皇帝,受臣子如此逼迫?
还不是欺负他皇兄年纪轻。
谁料陛下沉沉道,“好,成全爱卿。”
金吾卫过来,一左一右架住孙丞相,
孙丞相吓傻,群臣惊愕之下,纷纷也忘记了追责德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