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早已撕破脸,还有什么好说的。
润润抱着被子,以前那么可爱一个小姑娘,现在冷得像一句冰块。
尤其是对陛下。
陛下捏紧拳头,怨气冲心。
几日来他在润润这里,也不知道尝过多少次胸闷的滋味。
朝政上的事,他都没这么烦心过。
润润淡漠,浑身每一寸都在送客。
他试图伸手去轻抚她,却被她再三躲避。明珠就在眼前,却摘撷无门。
她柔弱,却又那样倔强。
对他的态度没有一丝一毫热乎气,可以凝冻成冰。
耳边响起她说过的那句话“陛下若杀了张佳年,臣妾必相随。”
陛下忽冷忽热,恍若发烧了一样,
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如此沉湎于后宫之事。
是了。怪张佳年,都怪张佳年,是张佳年觊觎润润,蛊惑润润,使润润与他疏离。
杀了张佳年。
杀了他。
润润会看见自己的好。
明日,他就走一趟公主府。
陛下起身,清冷的月光映在身上,再度绝然而去。
润润好生不识抬举,
这次他真的再也不回来了,再也。
第46章 踌躇
陛下从碧霄宫走出时, 脚步有点沉。
乌云蔽月,鸦栖霜枝。
他素日矜贵镇定的眉眼中,染了萧条的寒鸦色,怒, 却又伤然。
守在外面的大总管刘德元吓了大跳, 陛下进到碧霄宫里, 竟还会出来。
忙不迭领着小太监上前迎驾, 只见陛下的唇片轻轻蠕动下,仿佛要说回去, 可喉咙嘶哑暂时没发声。
夤夜中, 他长身玉立,显得格外孤独。
刘德元迷惑。
若说, 陛下这般牵肠挂肚过谁。陛下大半夜来到碧霄宫, 又不在碧霄宫留宿,别真是散散步吧?
“陛下……”
陛下道, “回。”
刘德元哪敢多问,依旧提着宫灯。
陛下脚步不似来时那般稳健, 拖泥带水,沾些失魂落魄, 像个耄耋古稀的老人。他明明才二十多岁呀。
之前说散步,或许还是他的借口,想绕到碧霄宫来。可现在, 真变成了散步。
枝柯上乌鸦被人的脚步声惊得振翅而飞, 发出嘎嘎长嘶, 回荡在禁宫间。
守夜巡逻卫兵见到陛下, 均安静无声跪下行礼。
陛下没理会他们,空落落的。
宫墙内, 传来缥缈若无的弹唱声。
这么晚了,谁还在唱歌?
刘德元答:是新入宫的那些秀女。
她们为了能有机会在陛下面前一展才艺,日以夜继训练。
从前陛下爱听曲儿,人尽皆知。
若陛下此刻想听曲儿,虽正值半夜,也是可以立即安排的。
刘德元看陛下意思。
陛下漠然,从宫墙边走过去。意兴阑珊,显然没有听曲儿的意思。
陛下确实有某种洁癖,一段时间只能宠幸一人。怕只有对薛主子的热忱冷却下来,他才会纳新人入怀。
咿咿呀呀的婉转歌声,寂寞流淌在无边月色中。
陛下心涉游遐,曾经也有一个姑娘,老给他唱曲儿,坐在他膝上,柔柔软软攀着他。
越想身子越热。
路过那片通往太极殿的青砖甬道,几日前他还领着润润手,撑伞走在雨中。
那时候他说要给她移植几颗银杏树,到秋日让她观赏满地金黄的盛景,她曾经欣然答应。
陛下鬼使神差,吩咐刘德元种树。
区区小事,陛下喜看银杏树,整个皇宫种满都无妨。
“奴才即刻去安排。”
陛下哑然,忽然有点后悔。
种什么银杏树,种个屁。
她都那样倔强冷漠了,怨怼于他,他潜意识里还在讨她欢心?
他道,“罢了。别种。”
刘德元懵,今晚陛下是怎么了。
寒冽夜晚,陛下穿得少,只有一件薄衫,勾勒清健的腰,形单影只。
月华流水。
无穷思念也似月华,萦绕折磨着他的心扉……
陛下仰头望月。
今夜,终究是他一个人的不眠夜。
·
新秀女入宫一直住在永巷,姑姑教她们学礼仪,学才艺。
按理说,新人入宫半个月,就会陆陆续续被翻牌子。先帝朝时,更有秀女在入宫第三日便得雨露,受封宝林。
先帝膝下有皇子十多人,公主二十多,子嗣繁盛,皆缘于先帝雨露均沾的缘故。除非遇到很紧急的政事,先帝一般都会进后宫的。
而今上,显然与先帝不同。
秀女们入宫将近两月,莫说翻牌,连见圣驾机会也无。那些个芙蓉如面柳如眉的清丽女子,望眼欲穿。
今上年轻,英俊,谁不想伴侍左右?
天空落下的雨,是嫔妃的红泪。
据说陛下唯一眷顾的是德妃娘娘,但她因为觊觎皇后之位,也失势了,被禁足在碧霄宫中。
这宫中,明明就没有承宠的小主。
内务局安排秀女们给陛下献唱,秀女中,颇有长相和性格酷肖德妃娘娘的,安排她们站在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