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许久,忽几声敲门钻入耳蜗,润润一激灵,下意识以为卫兵上门。
随即听到极细极细的呼唤,
“润润,是我。”
竟是佳年归来。
润润的心情连遭大起大落,听到不是卫兵而是佳年时,激动的心情险些崩哭。
她跌跌撞撞跑过去开门,张佳年迅速闪进,手里捧着几个凉凉的烧饼。
她呜咽着锤张佳年胸口两下,“你怎么才回来?我以为你把我抛下了。”
“对不住,润润,我耽搁了事。”
张佳年惭愧,
原本他买烧饼很快能回来的,岂料赶上卫兵在楼下巡察,要挨个验看查问路人。
张佳年为朝廷通缉犯,身份极为敏感,唯有躲到角落处,硬生生等那些官兵离去,才敢回来找润润。
遗憾的是,烧饼凉了,他给润润买的本是热腾腾的烧饼呢。
“听那些卫兵问话的意思,确切无疑是找你的。”
皇帝的爪牙,已蔓延到此处。
张佳年快速将烧饼交给润润,
“润润,你快吃。吃过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烧饼一共买到五个,张佳年仅吃两个,剩下三个全留给润润。
烧饼虽冷,却也是饭。润润狼吞虎咽,弄了渣滓和芝麻在唇边,吃得像个小孩子。她当真饿惨了。
张佳年给润润递水,在外躲藏的那段时间他已吃过烧饼,此时体力恢复,叮嘱润润,
“慢些吃,慢些吃。”
任何时候均要保持秀才娘子的斯文和体面呀。
姑娘不管不顾,两个小烧饼风卷残云地咽下肚。也可怜她平日吃山珍海味,挑挑拣拣,口味刁钻得很,此刻连个破烧饼也当成宝。烧饼吃罢,肚子犹然在叫嚣。
润润着了风寒,喉咙发肿,硬烧饼皮滚入腹中,剌得嗓子痛。
她委屈巴巴对他说,
“我好难受。”
张佳年摸摸润润的额头,还烧着,
那卖药老板当真黑心,卖给他的全是假药、次药,不愧为黑店……润润能挨到现在,全靠她一股劲儿硬撑着。
张佳年暗暗发誓,要赶紧到海边,脱离皇帝的捉拿,再为润润寻医。
她身子太孱弱,挨受风餐露宿之苦,恐怕熬不了许久。
“润润,路上我还背着你。”
尽管他肋骨仍疼着,润润的安危最重要。背润润,他任劳任怨。
润润惨淡一笑,想再买几个烧饼当作赶路的伙食,张佳年阻拦,
“润润,来不及了。再耽搁我们恐要落入皇帝手中。”
皇帝会把他们千刀万剐。
润润顿时萎靡,三天三夜饿肚皮,也总比落在陛下手中强。
“好吧。”
张佳年知润润是个贪吃的姑娘,这几天节衣缩食着实折煞她了,十分愧疚。
他们的碎银子虽多,却要省着用。等到了海边出海,会有一笔不菲的开支。他们将来在海岛安家落户,也处处需要钱。
虽然润润随身带有一些名贵首饰,张佳年亦有一些公主的财物,但那些东西能不典当就不典当——那些东西皆是从皇室带出来的,或多或少带有皇室气息,出入当铺,极大可能会露出马脚。
“润润,打叠衣衫完整,咱们走了。”
张佳年重新换回乞丐装,趁着夜色带润润逃遁。现在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等天一亮那些卫兵卷土重来,再想走难于登天。
吃过这一顿,沿途不能再轻易买吃的。等待他们的,可能又是长达一两天的忍饥挨饿。
眼见润润精神萎靡,病得越来越重,
张佳年悔恨,
不能去正经医馆,不能。
要是他懂医道就好了,路边没准有野生的草药摘给润润治病呢。
……
本朝开国时,地方侯爵势力逼人,各大家族在自己的领辖范围内皆设有秘密驿站,专司传递情报、交换粮草等。
陛下登基后,为稳固江山,请了这些地方侯爵的儿子入宫,由太后抚养。
名为抚养,实则人质。
或恩或威,牺牲了许多条人命,如今地方侯爵才归心个七七八八。
因而,九州虽大,幅员虽辽阔,想找个人非是大海捞针,而是小水缸捞鱼。
以京城为心,方圆几百里内,只要可疑人物出现,秘密驿站立即知悉。
张佳年一路不敢露面买吃的是正确的——他们刚才在客栈露面,踪影就已被秘密驿站捕捉,八百里加急禀告给上头。
此地属于沈国公的管辖范围,
沈家秘密驿站的下属跪在沈国公面前,禀告,
“两个人犯的行踪已出现,现在正全力追他们。如何处置,请国公示下。”
沈国公拿不定主意,他上头还有上头。
“既然有了消息,快些禀告给京城的贵人。”
京城的贵人昨日便到了,
未着官服,身边跟有好几位高手,至少得是朝廷四品官以上,弄不好还是钦差大臣或王爷级别的。
沈国公自视为一方霸主,初时也没把京城下来的官员当回事,
然那位官员身边追随的,却不是那些阎王爷一般的锦衣卫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