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润是他最珍贵的东西,他宁肯丢掉自己性命也要护润润周全。
两客商无奈,他们均是慈眉善目、须发皓然的老者,一生悬壶济世,在宫廷为医,还是第一次被认为是人牙子。
“佳年,要不……我试试?”
润润窃窃看着那两人,额头实在烧得有如火炭,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骗一颗药也是好的呀,
从前她生病,姐姐给她吃一颗药就好了。
剧烈晕眩之感,令她投降,
既然这二位说要为她医治,治就治,左右死马当活马医。
她心思单纯,对人多半抱有善心,很多时候把人往好处想。
张佳年却执意拒绝,低声叮嘱,
“润润,你别上他们的当。”
非是他惯以恶意揣度别人,风光霁月的圣贤书,他读得比润润多多了。
他落在檀庭手里后,吃多少苦,受多少侮辱?堂堂公主尚且如此,若对方真是人牙子,润润被掳去卖入勾栏,才知道什么是人间地狱。
他们在逃命,皇帝在通缉他们,路上任何蓄意接近的陌生人皆值得怀疑。
船靠岸,张佳年牵着润润的手立即离开,彻底告别那两个奇怪的客商。
相信他,他的一切为了润润,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在意润润的人。
他诚心诚意地告诉姑娘,
“害人心不可有,防人心不可无。”
哪里如此凑巧有好心人?
“润润,你得知道,我看待你的安危比我自己的性命还要重。”
张佳年眼底隐隐泪光。
润润生病,他能不急么,他快急死了。
润润抿抿滚烫的唇,精神萎靡,微微遗憾。但是佳年说有危险,肯定是有的。
算了。
难以判断自己的感觉是对是错,听佳年的。
病固然可以硬扛着,饭却没法不吃,他们虽然尽量减少了买食物的次数,终究要买的。
渡河之后的小镇,颇有江南景观,远远眺望四周,并未见追兵的存在。
他们这一路上,除去方才那两个奇怪的客商外,平平安安的。
越平静,越令人忐忑。
陛下是放过他们了吗?
也有可能。
陛下新娶了皇后,这几日正该是新婚燕尔之时,派兵追润润顶多追两日,怎能一直耗费人力穷追不舍。
其实临走前就可以看出来,陛下对润润已经有点冷淡了,此时懒得寻她,也属情理之中。
幸好张佳年临走时留了檀庭公主一条命,现在迷魂药性早过,公主现在定然好好的,他们不至于成为逃犯。
润润却远比张佳年更了解陛下一些。
她和陛下朝夕相处那么久,知陛下是个很有恒心也很执着的人。
圣意难测,未必有料想的那样简单。
他们暂时放松警惕,找个馆子吃饭。
路边有香喷喷的煎饺,蜜浮苏柰花,润润发烧之下,味觉已丧失,可嗅觉仍然在起作用。
她好馋,兜里的银子在蠢蠢欲动。
吃不到,多看一眼也好。
从前她以为最好吃的,是窦贵妃宫里甜甜的茯苓糕。后来陛下把茯苓糕奉到她面前了,她反倒没那么喜欢了。
细想来,不是茯苓糕不好吃,
而是她吃时,陛下总专注看着她,
她怕陛下,也怕陛下的目光……
润润想要一盏蜜浮苏柰花。
佳年跟她说,“润润,欠妥。”
这地方人太多,太显眼,乃是闹市区。停下来买甜食,说不定老板是眼线,他们插翅难逃。
稳妥起见,到偏僻地方买两个烧饼将就一下吧。
润润再度遗憾,她出来一遭,图个自由,此刻却无时无刻不在枷锁之中。
若能痛痛快快吃一场,即便现在被陛下抓回去斩首了,她也心甘情愿。
麦芽糖喷香的气息洒入鼻窦,
如果被抓住,临死前,她要和陛下说,要一盏蜜浮苏柰花……她可真贪吃呀。
润润眼皮垂垂,
她感觉,视线越来越暗,
佳年要带她去偏僻的地方吃,润润当然知道他为她好,可她的体力即将崩溃。
今夜,怕是要烧死或饿死在野外了。
路上见有布施馒头和清粥的,润润停下来,盯着馒头。
张佳年犹豫片刻,见领饭的人甚多,乞丐也扎堆,任何人均可去分一杯羹,不记姓名,快速过去蹭点吃得应该无碍?
其实他现在也饿得发慌,胃里泛的酸水半点不比润润少。
当地街市繁华,全无颓相,似此布施之举似乎灾地才有。出现在此,当真奇怪。
他们排队领了粥饭,混在人群中,尽量低调。尝一口,没想到粥饭意外好吃。
润润这几日挨饿挨得多了,粥饭格外美味,吞咽得甚快。
张佳年随润润蹲在一起,喝着粥,吃着馒头,心想这地方的官员是好官。
润润用勺子从粥里拨了半晌,瞧,她发现了什么,芋圆子,她最喜欢的黏糊糊的芋圆子也在里面。
张佳年咋舌,“这价钱够贵的,官府赈灾用这个,下血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