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润蓦然想起自己曾给陛下做过一次,他尝都没尝……便摇头道,“我在宫里常常自己做着吃,其实贱得很,只有平民百姓才吃。”
张佳年见润润喜欢,把自己碗里的芋圆子全拨给了她。
他们两人坐在墙角,还真跟逃荒的人似的。从前他们可是皇亲国戚,一个驸马,一个德妃娘娘,此刻能有一碗饭吃,都觉得甚满足。
润润烧得太厉害,吃过东西后靠在墙角边休息。她喉咙开始酸疼,呼吸不畅通。张佳年心疼,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方才在船上遇见的两个客商居然也来此,讨要了粥,再度和润润与张佳年套近乎。
“姑娘也在此处。”
张佳年的怀疑已达到极限,深深以为他们是追兵派过来的探子,或江湖无法无天的人牙子。
他立即拉起润润要走,然润润蹲在地上良久,腿早已蹲麻,被张佳年这么急切一拉,头晕脑转,直接软倒下来。
张佳年大惊,“润润!”
扶润润有气无力地靠在房檐下,气息已十分薄弱。她之前仅仅低烧,现在已转化成高烧。
她道,“娘,你怎么来啦。”
张佳年呸呸呸,她娘死了十几年了。
“润润……”
紧紧抱住润润,急得大颗大颗泪珠滚下。
那两位客商对望一眼,心道糟糕,若这位姑娘身体抱恙,他们岂不是脑袋搬家。
当下一人眼疾手快,推搡张佳年。
另一人趁润润虚弱昏倒在墙壁边缘时,迅速给她把脉,几枚银针刺入她要穴。
张佳年目眦欲裂,沙哑地道:“你们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抢人害命么……”
两人不理。
一人仍竭尽力气拽住张佳年。
他们虽然是御医,但平日却在行宫侍奉太后,宫里的人没怎么见过他们。
太医孟松暄算是宫里医术最高明的太医,他们的医术比起孟松暄也不遑多让。
因而,这次才被指了来。
给润润刺针的那御医,已快速从药匣中把准备好的丸药掏出,喂给润润。
张佳年满心以为他们要劫持润润,拼命阻拦。
润润吞下那枚丸药,感到喉咙舌间一阵清凉之感,热毒退掉许多。
未免深深疑惑,什么江湖土方,能有如此神奇效用。
医者暗中心疼,小姑奶奶,你吃的,可是多少珍宝凝结成的解毒消热丸,平常人连看都看不得一下,吃下去当然管用。
张佳年见润润吃下药后并无大碍,反而火气渐渐消除,稍稍安定。
那两人道,“萍水相逢襄助罢了,实在无恶意。”
张佳年沉吟犹豫。
欲对那两人道谢,却又疑虑在心。
究竟为了什么,让这两人出手相救呢?以小人之心揣度人,远非君子之道,但这世上确实好人少,坏人多。
难道他们真遇见了好人?
欲问姓名,那两人留给润润一些药,挥手作别而去。
张佳年半跪在润润面前,问她感觉如此。刚才丸药倒属其次,主要是扎的那几针管作用了。
两人又休息好一会儿,虽满腹疑惑难以索解,重新上路。
布施粥饭的地方没多远,乃是布施衣物的地方。连衣物都布施,当地官员当真是爱民的好官。
据说某地有洪涝灾害,才会开仓放粮。此地明明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的。
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润润和张佳年的衣衫早湿。此处有御寒的衣物,正好领一下。
同样,他们不敢贸然行事,见领的人很多很多,才敢混入人群的。
那两个客商给的药十分管用,润润吃过片刻,烧意明显有退,再加之吃过东西,浑身力气滋生那么几分。只是连日来太劳累,身子还很虚乏。
张佳年一心盼着润润好,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他实在难安,愧也要愧死了。
眼见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追兵追他们了,他们或许真的自由了。此处离京城,相距甚远。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去客栈,在一堵避风的墙壁后,临时搭起了棚子。张佳年把衣物铺在地上,又铺满稻草,厚厚的一层,让润润好好休息。他自己则守夜。
观润润秀丽的睡颜,张佳年已经开始想象日后与润润到了海岛之上,他们二人的幸福生活了。
只是他身上的刑具,碍事的刑具,怎样才能把它摘下来?
有这东西在,他永远不能算个男人,他脸长得再清秀,俊俏,又有何用处。
这是耻辱象征,摧毁一个男人的尊严。
张佳年自己使劲扯,但人的力量,无法和铁相提并论。
他只能空余悔恨。
润润被他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佳年,你怎么啦?”
她脸蛋上病态的红已褪了。
咳嗽声止住,肺里也能透过呼吸了。
张佳年欣喜,任何事没有润润的健康重要。他盯润润半晌,半晌又自惭形秽。
“润润。”
“如果我这辈子都不能……和你那样,你还愿意跟我吗?”
润润略略疑惑,“哪样?”
哪样。
张佳年一个文人,无法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