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人看着呢。
怜悯恻隐的泪,已化为滔天恨意。
润润使劲挣婢女,挣不脱,指责陛下,“你是昏君,你个昏君,我不会向你投降的,你做梦,做梦,我宁可死。”
陛下本自淡漠沉郁,心头一刺,嫉妒心更盛,她越是骂,张佳年所受的苦楚便越多。
“打。”
卫兵取杀威棒来,笞在张佳年臀上。
棍子是细的,非是那种一击即致人死命的狼牙棒。每一棒与每一棒之间,打得甚缓慢。
陛下存心让润润看着,她的情郎,她的爱人如何被折磨死。
棒子打在佳年身上,犹如打在自己身上,陛下还莫如叫她亲自受刑。
住在翠微宫时,润润目睹过陛下杖责她的宫女,当时是把人腿打折才停手的,菊儿到现在仍跛脚。
彼时,他的命令尚且轻飘飘一句,“给点教训”……而如今他的命令却是,杖毙。
活生生杖毙啊。
她的佳年,佳年。
噼啦的杖落在人身上,仿佛能听到皮开肉绽的声音,触目惊心。
一棍子接一棍子,每一棍子皆清晰。
而佳年,喊不出来。
旁边有报数官,已经报到十四下了。
佳年发着烧呢,哪能经得住。
润润求陛下,可婢女拉着她,再不让她近陛下的身。
耽误片刻,佳年瘫在木凳上,宛若已没了气息。
而棍子,仍在落下。
如果没有佳年,润润可以挺直胸膛,刚硬地说:皇帝,我绝不给你做妾。我不怕死,也没有亲人。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可现在,她有缺点。
她不可以再跟陛下犟,她必须跟陛下服软,救佳年的性命。
她哭得稀里哗啦,眼圈泛红,
终于说,“停下。臣妾答应,臣妾答应您。”
陛下扬起一丝波澜。
润润抽着鼻子,对婢女说放开,然后跪到陛下面前。刚才她傲骨铮铮地拒绝陛下,现在,她亲手将这傲骨磨碎。
她主动握起陛下的手,放到了自己肩头。伏着他的膝盖,洒落如瀑般的长发,不停地重复,“臣妾和陛下回宫,臣妾答应陛下,一辈子侍奉陛下。”
话语,春雨般柔和。
陛下微微动容,神色深处,仍有怀疑猜忌之意,手底触摸到温软,
“你想好了?”
润润点头,“想好了。”
“朕如何相信你。”
他道,
“朕给了你信任,而你却欲弑君。”
润润仰起头,
他的喉结,在轻轻蠕动。
润润起身坐到了他膝上,擦了擦眼泪,主动勾住他左手的小拇指。
“臣妾和您拉钩。拉钩的事再也无法反悔。”
上次是他先抛弃她,判她腰斩,她才毁掉拉钩的誓言,铤而走险跳摘星楼的。
这次,她绝对不会再违背。
拉钩吧。
陛下任由她拽着,方要拉钩,润润定定道,“陛下先叫他们停下。”
陛下挥了挥手,杖责并未完全停下,只是大大减缓了落下的速度。
张佳年奄奄一息,气若游丝,看润润坐在皇帝的膝头,谦卑眉目,俯首讨好。
他把润润当成此生唯一的妻子,她这样,不是活生生给他戴绿帽吗?
他们拜过天地的。
他和她说了多少次,莫要为了他违拗她自己的意志,她怎么偏偏不听?
他一条贱命没什么,左右,尊严已跌得粉身碎骨。
“润润,你,回来。”
润润忽略张佳年,急呼一口气,勾住陛下小拇指的手紧了紧,“陛下为何不完全叫停,陛下怀疑臣妾么?臣妾已经说了,我……”
陛下轻轻捂着她的嘴,这种虚无缥缈的拉钩游戏,只能当作消遣,而不能完全信任。如果润润遵守诺言,上次就不会在摘星楼舍他而去了。
他道,“润润。朕确实不信。”
润润嘴角紧绷,摇头,放在左边的签被碰下来,写着一个善字。
急切之下,她遂奉承道,“陛下是仁君,求您发发慈悲吧。您要臣妾怎么保证,臣妾都可以。”
再打下去,佳年真的会断气的。
陛下爱恋地抚摸着她,在她入宫之前,他并不知她有这么一位竹马。
如果按圆房来说,明明是他和她先在一起的,凭什么她老惦记着张佳年。
她恨他抢婚么,怪只怪她自己长得太好了,惹他喜欢,渐渐的,他有种上瘾的情绪。他今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过她。
“仁君?”
“润润不是刚刚骂朕昏君吗?”
润润无计可施,唯有主动去吻他。凉凉的,夹杂着泪,是她捧起他脸颊的。
张佳年看在眼里,低吼一声,阻止润润,很快又挨了一棍子。
他力气耗尽,陷入绝望,
屈辱的感觉,快要将他丝丝焚为灰烬。救不了润润,救不了。
若他嘴里没塞着东西,他现在便咬舌自尽。他死了,润润再无后顾之忧。
“润……润润……”
张佳年磕磕绊绊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