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废令丢在张佳年脸上,张佳年双手捡起,需要谢主隆恩。
没人知道他心里有多憋屈。
张佳年欲最后大胆一次,询问润润的处罚,陛下满怀杀意地剜他一眼。
润润依旧温顺地跪在陛下膝旁,离得那么近,她又变回了陛下的菟丝花。
自始至终,她不曾与张佳年过分交流。
“多谢陛下饶命。”
张佳年已将近油尽灯枯,虚耗的身子,因剧痛而摇摇欲坠,快坚持不住了。
陛下嗯了声,卫兵便将他拖下去。
野鸳鸯彻底分别。
张佳年被丢入大牢,陛下勒令,不准给张佳年看病,只给他一些食物和水。他扛得过便扛,扛不过,死在狱中便死了。
……
润润未曾明目张胆送佳年离去,只敢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
陛下扶她起来,抱她坐他白绢长衫上。多日没过平静日子了,手边恰逢有笔,陛下把着润润的手写两个字。她尚且不算生疏,字写得倒也有法有度。
蜡烛爆出一个灯花,独属于他们夫妾俩的静谧时光。
润润道:“陛下何时带臣妾归京。”
他说,“要再过几日。”
待将阮家的事,解决赶紧。
润润不懂那些朝政的计谋,心想晚回去两日也是好的——虽然她注定得回去。
她嗯了声,字写得更加专注。
陛下的手覆在她手上,指骨如玉,骨节凹凸。而润润写的字歪歪扭扭,有几分不协调之感。
陛下问,“好看吗?”
润润木木讷讷答,“好看。”也不知说他的手,还是夸自己写下的字。
陛下吻了吻她,润润黯然垂下眼帘。
她怅然着,忽然问,
“陛下。臣妾可以问您一个问题么。”
陛下道,“你说。”
数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这般心平气和地谈话。
她也不懂得害羞,照直问道,“臣妾长得真有那么漂亮吗?”
从小到大,岁岁往她脸上抹一种黑胶。见到她的人都说她像个小老鼠,小麻雀,土土灰灰的,丑八怪一个。
从来没说过她丑的,也唯有佳年。
但陛下却说,他留下她,是因为看上了她的皮囊。
姑娘唇珠颤了颤,落下一滴泪,正好滴在宣纸的墨迹上。和那晚坠在陛下脸颊的那滴泪,一模一样。
陛下闻此,长睫垂下来,
作为太子和皇帝,他确实见过不少美女子,环肥燕瘦,各具千秋。
他的润润太自卑了,她出身虽低微,但客观来说她比之那些世族贵女,仍然算得上是美女。否则初见时,他也不会允她侍寝。
但现在,他留下她,似乎不只是因为脸蛋了……
“漂亮,”他说,
“润润永远是最漂亮的。”
希望润润莫要记恨他,他原打算和她好好商量。他不能没有润润,用尽一切手段也要把她留住。
润润眨了眨眼泪,希望她生着一张丑脸,这样陛下会放过她了。
陛下在她耳畔低声对说,“刚才润润说,愿意和朕在一起,朕真的很高兴。”
来抚抚他的心口,能感受到那颗冷下去的心渐渐又活起来。
“你给朕一次机会,给一次。从前的错,朕会用余生来弥补你。”
润润躺在他怀中,陛下说什么都行,她确实只是他的一个奴婢,张佳年被关起来了,她独身一人想反抗也做不到的。
“希望陛下厌弃我的时候,莫要把我打入冷宫,或者直接赐死。”
二十多岁的时光那么短,陛下喜欢的这副皮囊,很快便会人老珠黄的。
“把我逐出宫去,两三钱银两,让我自行度余生去吧。”
他现在,已经如愿得到她了。
陛下吻着她耳畔,“别说傻话。”
“朕对润润,永无厌弃。”
她给他这一次机会,他定然会好好珍惜的。
润润安详地阖上眼睛,折腾了一整宿,她实在疲惫不堪。
陛下将她打横抱起,放回到床帐中。
秋末,屋内虽熏着兰草,却仍有少量蚊虫。他就在她身畔,为她打着扇。
如果她小孩子脾性,想要他唱个摇篮曲,他亦是会唱的。
他愿意为她做一切,只要她提出来。
看,她要饶张佳年的命,他不也饶了?
润润呀……
润润。
第62章 阉了
翌日润润醒得早, 天色未明,她便神志清醒。躺在陛下身边,辗转了两圈。
这些日在外逃跑奔波,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身体疲乏本极度渴睡。
一旦日后的归宿决定了, 心境踏实, 反而睡不着。
她没忘记, 自己答应给陛下踏实做妃嫔,陛下保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清寒的晨曦里, 竹林凉风阵阵, 有鸟语的啁啾声。霜露时节已浓秋了,马上鸟儿要南徙, 一年一度的凛冬快到来。
有点凉。润润紧了紧身上的被衾, 哆嗦了下,思索今后的出路。
她以后注定活在深宫, 真心既无了,应该博个尊崇的位份。
陛下如今对她的情分, 应该有几分浓,否则他也不会用张佳年的性命威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