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这样, 陛下才能安心。
夜晚,润润看星星。
天空星芒微闪, 她踮起脚尖,两只小手扒住丛棘,努力仰头向外张望。
星星近在眼前,润润揉揉模糊的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自己失忆加目盲,还真是个实打实的废人。
她忘记过什么?
佳年是她唯一的亲人么?
佳年对她好,也不好。
她只要看见他,心里便咯噔发慌,半点亲近的感觉都没有,尽是逃避之意。
看不见星星,润润在地面拍着栏杆。
高台是幽深皇宫中她唯一能接触到外界空气的地方,每晚登上吹吹风也是好的。
轻生是绝无可能的,她没有寻短见的机会,周围七八个侍女寸步不离照料。
当然,凭润润现在的智力,也不知轻生为何物。
有时候独自一人吹着吹着风,陛下过来,轻轻掐入她盈盈一握的细腰里,把她圈在栏杆和自己身体之间的一方天然小囚笼之中,问她在看什么。
润润浑身抵触,尽量和他保持距离。
问:能不能把围栏拆掉?
……碍事死了。
她来观星的,又不是坐牢的。
他想了想,对她解释说,栏杆保护你的,朕怕你从这儿摔下去。
润润认为她已是个大人,不会跌坠的。
他仍然摇头,不可以。
又说:你以前骗过朕。
润润无语,他既定的主意难改,撇过头去,懒得再与他讲话。
小手被风浸得冰凉,陛下摘掉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肩头,斗篷长长曳地,与她纠纠缠缠。
润润整个身体为一股极其清幽的龙涎香包围,悉数皆氤氲他的气息。
陛下生得风华浸远,肤色为冷白皮,眉黑墨瞳,脱去外袍之后更显他清健帅气,惹少女春心萌动。
单从审美角度讲的话,他笑时最好看,可惜他不常这样。
陛下分别拽住斗篷的两个边缘,将她围住。润润双手无处安放,贴在他胸膛前。
他被她抓得有些痒,用唇舌封住她。
润润嘤唔了一声,感觉对方在自己喉间漫漫探索,而她自己的身子却冷冰冰的,唤不起任何感觉。
润润进退维谷地思索,他,真的是自己爱过的那人么?
明明记忆中,她很爱很爱佳年。
例行公事地叫他吻罢之后,润润立即垂下脑袋,把双唇藏在找不见的地方,仿佛对他避之不及。
陛下哑然,滞半晌,
润润回宫之后,总是如此冷漠。
她说过喜欢他,他一直记在心里,时不时就提醒自己一下。
可现在连他的吻,她都要躲开。
在某些遥远的岁月里,她也曾主动亲他。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件多么甜蜜、值得珍惜的事,他当初居然要躲。
如果润润再主动亲他一次……
他做梦想要。
润润,难道你心里只有张佳年,明明朕也为你做了这么多,为你牵肠挂肚。
星芒微闪,是闪烁的妒忌。
你若再敢想他一分,
朕一定杀了他,
不会饶恕。
陛下黯然失色,恰如天空微淡的星星一样。
“不要再看星星了。看看朕吧。”
他揽住姑娘后背,将她带回屋里。
有星星的地方,你总是忽略朕。
·
陛下一心想偿还润润,为得到她,一直隐忍、克制。
他变着花样哄她开心,但使她有所求,只要他能满足,无有不照做的。
他是帝王,架子重,为了润润却甘愿放低身段。即便她冒天下大不韪敢私通,他也未曾惩处她,甚至当了张佳年的替身。
之前在摘星楼,她敢欺君死遁,他想过一百八十多种酷刑,一样也没用在她身上。
陛下觉得,自己已做到仁至义尽,
她何时回过头爱他。
虽然他政务繁忙,似静静陪伴润润的时光不多,但一有空他总来看她。
往往他下了朝,润润才刚起。
清晨幽幽,窗明几净,姑娘对镜梳妆。窗外鸟语啾啾,树影洒洒,画面甚为和谐美好。
她靠在椅背上,光着两只玉白的小脚丫,荡来荡去。
陛下微微动容,走到她身边,接过眉笔亲自给她描眉。
他站着,润润坐着,他单手轻轻抬着润润的下颌,另一只手持妆笔在她额心画花钿。
润润随他的动作轻轻闭眸,花钿洇红,更添她的秀丽艳色。
他问“好看么。”
润润照照铜镜,好看。
事实上,她对任何事都没有特别强烈的喜厌。虽然这一枚花钿意义特别,是‘夫君’凝注心血亲手画就,但在她看来相当寻常。
换作任何一个陌生人给她画,她都会说一句:好看。
礼貌问题。
陛下却对这种话珍而重之,情意绵长地夸她:润润长得好润。
又说,“那好,日后你每日要等着朕下朝,给你画不同花样的。”
润润信口应下。
陛下方体会到一点闺房之乐,这样的日子才像他们本该有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