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位者,从未流露过如此忧伤。
润润,润润
……你想骑马吗?
朕陪你。
芋圆子?
电火惊石的一瞬间,润润恍然想起自己以前也这么问过他,
陛下,陛下,
您真的要走吗?您真的不尝一口芋圆子吗?
两个不同时空的场景,异曲同工之妙,那么相似。
润润的头更痛了。
他长得那么好看,双手那么白净迷人,身形那么清健。
他又,那么那么地想要她。
他甚至此刻,对她单膝跪地。
如果她拒绝他,他应该会很惆怅的。
润润稍稍动了点恻隐之心,道,“嗯。”
骑就骑吧。
陛下清贵的眼角流露些微霁色,拉她起身。
他精于马术,御用马匹可比润润的枣红马高大多。陛下命人拿了个踏跺垫在马蹄旁边,润润踩着踏跺上马。
润润胆小,马眼又生得冷冽如电,令人观之惊心。姑娘畏手畏脚,陛下无奈一笑,双手托住她腋下,将她抱到马背。
待她坐稳,陛下才随之上来。
他本就萧萧肃肃,此时一身荼白的骑装,清贵如朗月入井。
他的相貌嘛……如何描述?
眉眼染就墨色,博雅君子。
润润未曾失忆前,常常喜欢用水墨画来形容他。
现在她失忆了,对他高贵的皇帝地位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感触便愈更模糊些。
他的面相给人感觉如何,她只会用些毫不相干的词语来形容,松下古斋,杏花落肩,雪中春信,但注意,只是单纯从相貌的角度评断。
如果论起他的气度,那又是截然不同一种感触,冰冷,可怕,高贵……
润润懒洋洋地靠在陛下的怀里。
陛下兴致很高,带着她兜了好几圈风,润润额前刘海儿都被吹得翘起来了。
他本来想再快些,挂念着润润会头晕,只得控制速度。
面庞清风簌簌,在宫外骑马的感觉原是很爽的。去年秋猎时,她曾经站在台下眺望过陛下纵马的英姿,今年坐在陛下怀中,当真世事变化魔幻。
陛下时常问她“快不快”“头疼不疼”之类的话,生怕她从马背晕倒。
润润随意敷衍他了,两只眼睛一直在观赏山野的美景。白鹭,铅云,林原,安静的湖水……若能在此处搭建一座林间小屋,长长久久住下来,可比在死气沉闷的皇宫中舒服多了。
可惜了,陛下要带她回去的。
中场休息,陛下以湿帕给自己擦了擦汗,又给她擦擦汗。
他握住她的手,
“累吗?”
润润摇头,“和陛下骑马,不累。”
这句话的意思是,“和陛下骑着马,不用走路,因而不累”,陛下却错会,理解成“因为和陛下在一起,开心快乐,所以不累。”
他微微笑,神情甚是欣慰,
爱怜地抚着她,
“朕和润润在一起也从不感到劳累。”
日白风清,鸟语空灵。
陛下眸中泛着亮色,俯身想要吻下来。润润额筋一跳,侧过头迅速起身,“我……我仿佛忘记吃孟太医开的药了。”
陛下被打断。
他空荡荡眨了下眼,唇间抿抿,
凉凉抬起眼皮,仿佛察觉到了她的躲闪之意。
好在他没有揭穿。
“怎么忘记如此重要之事。”
润润窘迫道,“嗯,确实忘记了。”
他道,“那快去吃吧。”
润润得这命令,飞也似地从他身边逃开,回到营帐中心跳兀自咚咚狂蹦。
前些天她愿意和陛下亲近,是因为把陛下当成佳年了。但陛下他不是佳年,她现在已经清楚意识到了。
她的智力正在渐渐恢复,从几岁孩童变成了十几岁孩童的智力。
陛下待她虽好,但她不爱他,也不愿意给他做什么小妾。她不能再和他这样不清不楚下去。
她要离开皇宫,离开。
从这些日陛下对她温和的脾气来看,他应该不是一个苛刻之人。
虽然跟他摊牌时,可能会受到一些阻挠,但只要她好好跟他讲清楚,他应该会理解的,也会放她走。
毕竟强扭的瓜有什么意思呢?
他自己也要娶妃子了。
润润竭力运用自己的神思,规划将来。
她要和陛下说,找真正的佳年。
陛下那样和颜悦色,定然答应她。
……
润润方才拒绝了陛下的吻,本以为他会小小生气一段时间,起码今夜冷落她,没想到暮色一至,便传来陛下的旨意——让她往清泉宫沐浴。
他居然没生气啊。
润润痴痴随宫女去了,偌大一个清泉宫,雾气氤氲,只有她一个人洗。
润润松口气,同时又羞赧,还以为陛下要借着沐浴对她做什么呢。
欲言又止,想问那男人在哪。
御前的人很灵光,主动答道,“陛下已沐罢,请小主过来洗。”
润润心想,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独自在热水中泡了一会儿,清泉宫冷冷清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