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润眼珠转了转,想起他曾说皇后娘娘是他的妻子,妻子,那不得相互扶持吗?
遂说,“您应该留下来陪伴皇后娘娘。”
正妻病着,他却还和美妾纠缠。
……虽然那美妾正是自己。
润润可一点不想当他的美妾。
陛下:“会有奴才好好照顾她的。”
半晌,琢磨着不对劲儿,她话里有话……她此言,仿佛在把他推向别人。
“哦?”
他试探地问,
“那后宫嫔妃若各个要生病,朕忙着照顾她们,与她们亲近,你觉得如何?”
润润道,“理所应当的。”
理所应当。
陛下微微暗淡,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嫉妒,吃醋……就算程度不深,起码她应该有一点。可她现在半点没有。
他要和别的女人亲近,竟换她一句“理所应当的”……她就这般慷慨大度?
还是说,她一开始就把他看成那种人,贪图美貌,纳妃无度?
他咳了咳,委婉谈及往事,
“你现在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你可知道你从前有多缠人?朕走到哪里你都寸步不离,朕宠别人,你还会吃醋闹小性,那时候可真拿你没办法。”
润润道,“我和您什么时候认识的?”
陛下很快道,“去年秋天,那时候你巴巴过来,说要给朕唱曲儿,怀里还抱着一个琵琶……”
润润嗫嚅道,“从前如果我善妒的话,是我不懂事,以后必定贤德,不跟着您,也绝不嫉妒。”
教习嬷嬷教她的规矩,“三从四德”。
呃呃,
陛下无语,惘然片刻,心肺隐隐作痛。她听不出他的语气吗?
他想要她跟着他,缠着她,也想要她嫉妒。
他双唇一张.一合,想说,
教习嬷嬷教的规矩,也不必时时刻刻恪守。规矩教的不好,以后还是别教了。
细细思来,润润无错。
是他自己要娶新皇后,纳新秀女的。
他没有做到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此刻她心里无他,也是他的报应。
如果,朕纳新妃你会吃醋,
如果,你像从前一样缠着朕……
他手掌微微痉挛,情思如潮见于颜色。犹豫片刻,割心又动肠。
·
逢秋,一张巨大铅灰的网将天空笼罩住,盛夏之景一去不复返,林木枝柯,平原森野,处处蒙着寒冷的阴影。
再过几日,露水便要结霜了。
陛下将润润安置在行宫,自己去行祭天和祭祖之礼。
听说去年秋猎时,被送出去和亲的昭乐公主刚刚死了老公。
按照耶律国规矩,昭乐公主即将下嫁给耶律王子——也就是从前觊觎过润润的那位登徒子。
可惜润润忘怀前尘,否则故地重游,她一定会有感而发,
从前陛下不爱她时,耶律王子觊觎她的过错他也要赖在她头上,生生让她跪了一下午。
现在他喜欢她了,连她和张佳年幽然都可以饶恕。换作之前,必定被五马分肢。
戮杀与仁慈,只在上位者一念之间。
陛下说要带润润骑马,完毕了大事之后,很快便来找她。
换上骑装,襻膊挽起长袖,长发扎成圆球,润润整个人看起来秀秀净净,英姿飒爽。
陛下贪恋地吻了吻她雪白脖颈,专门配了一匹身健膘肥的枣红马,马背不高,正好适合身形清瘦的润润骑。
为了让她骑马,他特意给她找的。
想她去年,皇帝区区一卑妾,
别说沾马背,连靠近林场的机会都没有,只配隐没在众妃之间,遥遥望着皇帝。
润润坐在马背上,眼底忽然湿润,
记忆裂开一道暗缝,感触到了某些痛苦的记忆,皱眉揉着头。
我的头好痛,好痛,
……我究竟忘记过什么?
她竭力地想啊想,试图记起来,却只是加重痛苦。
陛下见她面色发白,急急忙搀住她,把她从马背抱下来。
“润润,润润,”
他关切的声音试图将她从一片迷蒙中唤醒,“你怎么样,头又痛了吗?”
润润眼角挂着泪珠,点头,
“我感觉我快要死了,疼死了。”
陛下顿时晦然,
“住口,休胡说。”
唤太医孟松暄过来,孟松暄把脉半晌,摇头而叹,润润还是老毛病。
润润在大青石坐会儿,吹吹凉风,脑袋的撕裂之意暂缓。
其实只要她不去想、不去逼自己探寻那段过往的记忆,脑袋就会好好的。
陛下抚摸她额头毛茸茸的呆毛,恻隐之意。她身体如此虚弱,他如何放心叫她单乘一骑。若摔下来扭断了脖子,那可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枣红小马虽好,他虽精心准备,却无用武之地。
他俯身下来问:“润润还想骑马吗?想的话,和朕共乘一骑,朕带你兜风。”
润润被脑袋折磨得心烦意乱,毫无感情一句“不想”欲脱出口。
可观陛下,他眉眼温柔,更有微微的卑微与乞怜之意,似真渴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