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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节后,由于今年过年的时间比往年早一些,二月初便过除夕夜。
所以,期末考试的安排也跟着提前了许多,一月中旬考试,然后放一个星期假,二月底领成绩,发放寒假作业。
这天是期末考试周的第一天,晚自习的黑板上写着大大的“复习”二字。窗外一直在落着小雨,寒风呼啸,衬得室内静谧又温暖。
贝曼一手放在棉袄的口袋里,一手执笔,指尖冷得僵硬了,她专注力还是集中在笔下的题目上。
教室里,刷刷的笔声,翻页的声音,灯管的暗鸣,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白噪。
忽而,有人在惊喜地低语,“下雪了。”
南方城市几年才下一次雪,大家一听见下雪,都跟看新鲜似的立马停下了手里的笔,往窗户外面望。
贝曼侧过脸,把冰凉的手放在唇前,像休息一样也看了一小会儿。
她在看雪,身后的陈白屿在看她,悄悄地,静静的。
因为这场2016年的初雪,方才还很安静的教室里逐渐有了杂音。
值日生看着下面,无奈地捏着笔,沉默不语。
没几分钟,走廊靠窗的一边闪过一道人影。
值日生咳了几声,提醒道:“老师来了。别看了。”
下面的人纷纷扭回脸,赶紧摆好一副认真学习的架势。
老师走到门边,正是他们班主任刘铮。她双眉紧紧皱着,有些焦急冲里面唤,“陈白屿,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上晚自习特意来叫人,还露出一脸“出了大事”的表情,肯定不是好消息。
大家次第看向陈白屿,目露好奇与担忧。
贝曼扭过头,担心地看向他。
陈白屿也有一丝讶然。
他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他手机今天没充电,没带到学校,奶奶有事找他打不通,才打电话给班主任来叫。
他迟滞了片刻,把桌子上的东西简单收了一收,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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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内,刘峥没像往常讲那么多的套话,直接给他开了一张假条。
陈白屿迷迷蒙蒙地接了过来,垂眼一看,疑惑为何假条上的请假时间是长期。
刘峥后面的话解决了他的疑问:“你奶奶出了点事,现在在医院,她刚才打电话给我,可能情况不太好需要你照顾一段时间。”
…可明天就是期末考试。
奶奶那么疼她儿子,需要人照顾时却来找他,岂不可笑。
陈白屿抿唇沉默着,似乎有点不想答应。
他对家人的态度一直比较冷淡,顺从听话是因为对他们没有期望,而不是因为对他们感情深重。
说到底,他身上有父母的遗传,对血缘关系凉薄。
上一回赔款那事,奶奶还帮爸爸说情,最后半强半哄,道德绑架式的还是要他给了一万给爸爸。
结果呢,他爸这回连演都没演了,压根就没做生意,钱拿出去跟他的几个狐狸狗友吃喝玩乐,没几天就霍霍完了,又舔着脸皮找家里来要。
奶奶居然听话地继续朝他伸手,“我捡破烂养你不容易,你爸爸也不容易,钱我们还有,给他又没什么。”
是不容易,妈妈给的生活费八百,一个捡破烂赚五百,低保两百。七成的钱都给了她儿子花,连一双新鞋都没有给他买过。
仿佛奶奶养着他,只是因为这是她宝贝儿子的要求,她不想她儿子累着,而并不是因为她善良心软,喜欢他。
所以,面对第二次讨要。
陈白屿果断拒绝了她,和奶奶关系就僵到了现在。他甚至在怀疑,今晚这事儿是老人家在打苦肉计。
毕竟要过年了,他爸找家里要钱的频率越来越紧。
他真不想去医院,要是演的一出戏就算了。要是真有病,去了医药费的单子也是他来报,赖着奶奶的乖儿子跑得影儿都没有。
……
他垂头安静的时间太长,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显露在脸上。
刘峥也摸不清陈白屿心里的想法,只觉得这孩子听到奶奶出事去医院也不着急,一脸冷漠,心里直道,父母不在身边,就是奶奶扛大梁,现在听见奶奶进医院了一点反应也没有,这种小孩这么凉薄,养来做什么?
刘峥默默叹息,“考试那边,我可以帮你申请缓考,或者补考。”
陈白屿:“嗯。”
刘峥:“你今晚上没什么事,现在就可以先去医院了,你奶奶在南屿市二医院,她说打你手机一直打不通。”
陈白屿:“我手机没电了。”
刘峥:“老人家年纪大了,你能照顾就多照顾一下,再过两年你也是成年人了。父母的不好,你千万别学。”
他们不仁不义,上不俸老,下不养小,叫他不能学,那不就是叫他来做冤大头。
陈白屿嗯了一声,转身出了办公室。
他回到教室,距离晚自习下课还有十分钟。
他不急不缓地坐下来,继续写他的题。
贝曼悄咪咪地瞅了他一眼。
看他的状态,应该不是大事。
然而下了晚自习后,陈白屿开始收拾书包。
贝曼微微拧眉,对他的担心又浮上心头 “你要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