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本宫成为储君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必须依附于父皇,绝不会起谋反之心。本宫那皇兄处处不如我,荣王也难成气候,父皇大概是想要把星儿带到身边抚养。
这样就算本宫接手江山,为了平天下物议,加上你们这些人推波助澜,也不得不把星儿立为储君,本宫说得可对?”
王知秋这时才惊愕地转过头来,文人一向自负傲骨,哪怕知道魏怀恩是如今储君的最好人选,也还是有看轻之意。
然而他几乎什么都没有透露,就已经被魏怀恩窥见了全局,不得不拜服她的明睿。
“殿下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保萧副使一条命?难道您要为了他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地位?”
“本宫要的东西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何况无论是你还是其他效忠父皇的人,都不会心甘情愿听凭本宫驱使。
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父皇去了,你们只会把星儿培养得对你们唯命是从,甚至早早逼本宫退位把大权交给你们。
王大人别急着反驳,你敢说你没有这种心思,但别人就没有吗?”
魏怀恩从台阶上站了起来,踱步到王知秋面前。
“本宫要保萧齐,既是公情,也是私欲。玄羽司自从设立以来便被你们深恶痛绝,但你可知若是没有他们,该有多少蝇营狗苟非要到捅破天的时候才能上达天听?
厉空在明州也有两三年了,您该知道有玄羽司在,能把多少祸事扼死在露头之时。本宫为什么要顺了你们的意,用萧齐换前程?”
王知秋在她的逼问下心虚得后退了半步,却还是不死心地争辩道:
“阉人当道,朝纲不振,殿下若为储君,怎可与这种人同流?”
“难道就要和你们同流?”
魏怀恩嘲讽地看着他。
“别装清高了王大人,您自己还左右逢源,吃里扒外,身为一州府令把百姓安危当作玩笑,让雷山夹道数年不通,任由南林军劫掠。
甚至以此为借口用剿匪的军饷贴补南林军,这些也是父皇教你做的?”
她早把明州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等到见了南林军之后彻底看透了王知秋以民养兵的好算计。
王知秋终于垂下了头,赧然道:
“殿下慧眼,是下官有罪。”
“你不会被定罪的,这些年明州被你治理得很好,没有了以前的苛捐杂税,明州百姓没有不赞你清正廉明的,算起来你是功大于过。”
话已至此,魏怀恩不欲再与他多言。
“今日我们说了什么,你尽可以呈报给父皇。顺便告诉父皇,魏怀恩绝不受人掣肘。”
“殿下留步!”
王知秋赶上几步拦在她面前:
“您……还是再考虑一下,虽然下官愿意为您驱使,可国本为重,若是您不让步,恐怕……”
“不必了。”
魏怀恩摇摇头,越过他上了台阶。
“本宫只会走自己选的路,不会因为世人对女子的偏见而让步半分。”
她最后站在门前回过头对上王知秋难言的视线,淡然道:
“请回吧,王大人。”
随后关紧了房门。
王知秋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觉得脸上似是被甩了几个巴掌,沉思着离开了这座庭院。
屋内。
“天,怎么烫成这样?”
魏怀恩试了试萧齐额上的温度,几乎有些烫手。大夫叮嘱过夜里烧起来是正常,但一定要及时降温,等到白天他再来诊脉。
萧齐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魏怀恩干脆把小榻移到床边把他抱到榻上,再拉着小榻进了浴房。
“幸好本宫这么多年不曾荒废骑射,不然还真抬不动你。”
魏怀恩累得气喘吁吁,想着他也昏迷着,直接脱了外衫衬裙,挽起中衣的衣袖和裤脚方便用水。
萧齐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魏怀恩撕扯几下就让他身上只剩下一条短了一半裤腿的中裤。
温热的湿布巾一遍遍擦拭着他的皮肤,既是帮他降温,也帮他把身上的尘土血污清理得干干净净。
许是身上的不适消失,萧齐一直微微蹙起的眉头彻底展开,若不是这一身伤,他倒像是睡得安详。
魏怀恩散开他的头发重新编成了一条辫子束在头上,好让他的汗水不至于让头发打结。做好了这一切之后,她重新换了条干净的布巾,解开了他的中裤。
“怪不得你从来都不愿让我看见……”
她终于见到了他一直想要遮掩的伤疤,像一条丑陋的蜈蚣一样盘踞在一根柱子下,狰狞地只要一眼就能感到剜肉般的疼。
这就是他身体的全貌了,他在她眼中再也没有了任何秘密。
她伸出手试探地点了点他的伤疤,萧齐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她还是尽量轻柔地帮他擦拭过每一处皮肤,只怕这经年累月的伤疤还会让他感受到一星半点的痛楚。
“这该有多疼啊。”
魏怀恩守城那年,见过战场上的惨状,破碎的肢体散落在城门前,她知道男人应该是什么样子,所以也知道萧齐遭受过怎样的痛苦。
可是这个伤疤在她眼里一点都不觉得丑陋,她只觉得心疼,心疼他带着这伤拼命学骑术,心疼他那年脸色苍白地站在宫门口目送她离开。
他早该让她知道的,她怎会因此嫌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