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口径一转,又连忙安慰:“其实也没什么关系的,前两回你跟凡人没什么区别,不也轻而易举地拿到了两滴心头血吗?”
扶窈缓缓追问:“那阙渡的下一个生死劫呢?”
白雾装聋作哑。
不过,沉默,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回答。
没什么外物能再困住阙渡了。
白雾又道:“但是,你也不用太担心,天命说了,阙渡最后是会心甘情愿地把心头血给你的。”
扶窈:“呵。”
白雾有些心虚,毕竟目前已经发生了太多与天命看似违背的事情了。
不过,想起天命一语成谶的正确性,它又理直气壮了起来:“天命说的话,一定能灵验,前两滴是你骗来的,第三滴心头血却不一定啊。”
“你不如再研究一下,天命有没有让我凭实力打败阙渡的办法。”
白雾:“没有吧。”
说完后,又连忙找补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渡劫嘛,总是需要受一些磨难……”
扶窈不为所动:“算了,换个话题。”
她还是先准备着埋伏阙渡吧。
半月后,终于等到了。
扶窈早已经提前在四面八方埋好了灵器,一念令下,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便是骤风密雨,万箭齐发。
然而那密密麻麻的箭雨似乎半点都未近身,便被撕扯得粉碎。紧接着,凝着知名杀意的灵力铺天盖地朝她袭来,逼得扶窈一下子显形,退至墙角。
下一刻,那道黑影骤地从入口闪到她面前,长剑直冲命门。
嗡!——
双方灵力碰撞,巨响无声,又震耳欲聋。
有鸾丹护体,扶窈不死不伤,便是硬生生抗下那十几道灵力也无所谓。
那长剑刚一碰到她,也立刻就被鸾丹形成的无形结界弹了回去,重新落入主人手中,未曾给她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但是。
扶窈对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的眼睛,像是被什么刚刚苏醒的猛兽盯上,双肩骤地紧绷起来,血液也有一瞬近乎倒流。
近乎敏锐的直觉,诉说着面前这个人的危险。
她现在,似乎……
打不过大魔头啊。
更别提将阙渡一剑穿心了。
她在试探阙渡,阙渡又怎么可能不在试探她?
察觉到灵力近她身之后便被迅速消解,大魔头似乎也意识到了点什么。
止住,没再继续过招。
昏暗无光的地牢里,视线交汇。
两张近在咫尺的面庞不曾越过雷池再近一步,也没有半分退让,就如此心照不宣地僵持着。
谁都没有说话,更没有轻举妄动。
空气里都酿出了危险紧张的氛围。
扶窈如今已经能在夜里视物,也能清晰地看见阙渡现在的模样——
他看上去,高了很多很多。
原本就比她高了一个半脑袋,如今又往上窜了一截,更显得颀长,影子几乎能完全将她覆盖住,压迫感险些叫人喘不过气来。
下颌骨的线条凛冽锋利了许多。
眉眼间,却不再有任何外露的情绪。
阴翳暗沉,直叫人后背一寒。
脸庞生硬得像被霜冻住的烙铁,冷得刺骨,又裹着汹涌得随时能将人烧成灰烬的火焰。
上一回见,还是少年。
现在看,已经到了少年与男人那道模糊的成熟界限。
除了年岁渐长以外,能让修士在短短十几日里有这么大变化的,只有一种可能。
他吸收了大量的灵力。
远远超出他之前修为的灵力,足以让阙渡脱胎换骨,长成另一个人一般。
白雾也肯定了她的猜测:“大魔头就是置死地而后生的秉性,这一回,应该一次性将两次暴涨的灵力都吸收融合了。”
扶窈眯起眸,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对白雾说风凉话:“那这十几日里,竟然没听到三皇子殿下的死讯,真是蹊跷啊。”
阙渡真这么厉害,贺敛身边围着再多修士又如何?
动动手指而已。
“也许阙渡是打算留着折磨他。”白雾说。
扶窈想起贺敛那仿佛被下降头的行为,也丝毫不替自己曾经的盟友感到担忧:“那他是活该。”
收回思绪,她重新看向阙渡,以及——
那泛着冷光的,逼在她面前的,随时都可能刺过来的剑。
扶窈抬手,轻轻握住那剑锋。
未有一点受伤。
她还有闲心,借着这个机会打量一下这把新剑。
同之前那把残破的断剑相比,这一把触感更冷,色泽更沉,泛着幽幽暗光,像是从刀山火海里走了一遭,不知道喂了多少人的血。
她不松手,也无所谓阙渡会不会突然把这剑劈过来。
抬起眼,看着那面容无温的男人,善意地提醒道:“你杀不了我的。”
阙渡不见任何怒色或者惊诧,也不收起剑,而是任由那剑锋与她继续这么相持不下,掀起眼皮:“恭喜。”
短短两个字,音节淡漠,心平气和。
却叫人背后冷飕飕地发凉。
实在揣测不出他的所想所思。
仿佛一汪静水,以前能瞧见外边的波澜与潭底的血色,现在只能看见风平浪静的湖面。
可实际上,底下已经堆满了比以往多千倍万倍的尸骸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