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程度上。
他倒是跟他最讨厌的另外那人越来越像了。
不得不说,白雾看人还是很准的。
“我也应该恭喜你,”扶窈轻轻道,“经此一役,修为大增。”
相信大魔头在这消失的时日里,融合那些灵力时,已经想明白月圆之夜暴涨的修为是怎么来的了。
这一想通,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
他抬起眸,眼珠乌黑,半点都不透光,没有杂质,也没有情绪,嗓音还是那般平淡无温:
“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
语调不轻不重,可扶窈偏偏觉得,“感谢”两个字吐出来的时候,这地牢里充斥着的杀意又明显了几分。
无形的气息几乎凝固成实体,仿佛一把悬在她头顶上的剑,随时都要落下来,将她碎尸万段。
但她又死不了。
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扶窈选择无视。
她声音轻轻:“怎么会呢,这一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我知道你想要折磨我,杀了我,把我五马分尸,可惜你现在,甚至都没办法阻止我出入这个机密紧要的地方。”
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挑衅的话。
阙渡却不再是以前那喜怒形于色的性子。
便是被如此出言不逊,也并未有所触动。
他只望着她,扯了下唇角,神色寡淡,叫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也不主动开口。
他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如今更是像十几日没跟人说过话,以至于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一般,若非必要,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而且,你已经强成这样了,却没有直接杀了贺敛,还得先亲自来一趟大理寺的私牢,找到被贺敛销毁的王府遗物……”
扶窈弯起眼,笑盈盈的,只是说出的话着实没有心:“看来,手上的事也不怎么顺利嘛。”
阙渡眼睛都没抬一下:“说完了?”
她说这一通,总不只是为了奚落他。
那么多有的没的挑衅,说不到正题上,都只能算是废话。
扶窈也一下子正了脸色。
她还记得,白雾说,阙渡已经没有下一个生死劫了。
命运帮不了她。
贺敛也跟中邪了一样,宁愿自己面对生命危险,也不愿意跟她齐心合力,先下手为强,解决这个仇人。
她拿了鸾丹,但在如今这般修为的阙渡面前,也只能做到自保。便是提前埋伏偷袭,也难以做到反杀。
这么棘手的情况之下。
除了继续等待着一个趁虚而入的时机之外,最有效,最便捷的路,只剩下一条——
“阙渡,我们再做个交易吧。”
话音落下。
没有等到回答。
反而清晰听见了一声低嗤,从男人喉里滚落出来,酝酿出十足讽刺。
他垂眸,望着她。
颀长身形气势逼人,哪怕脸上不显山不露水,冷峭也已经弥漫开来。
短暂对视之后,剑锋上移,挑起她的下巴。
冰冷锋尖摩挲过她细嫩的颈子,带着微妙又足以察觉的一点恶意。
接着,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往外吐露:“容扶窈,你自己听自己的话,不觉得可笑吗?”
有一点吧。
扶窈在心里诚实地想。
不过她做什么都是为了完成任务,早日渡劫,目标始终明确。
各种自相矛盾又层出不穷的手段,只是帮她完成目标的方法而已。
只要管用,无所谓方法是什么。
她仰起脸,倒是一点都不避开他冷锐的视线,坦荡得很:
“我骗你两回,你不也骗过我?后来那些境地,是你技不如人,落了一筹而已,总不会你自己还没有反思,先怪到我身上吧?”
那剑锋又近了一寸,最尖处已经戳到了她的喉咙上。
再近一点点,可能就回直接把她脖子割断。
可惜没有那个可能。
他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一个字,语调冷诮:“怎么不动手了?”
“…………”
还用问?
当然是因为打不过啊。
她不知道阙渡问出这番话意欲何为,是想听她亲口承认他如此修为高深,已经远不是她能及吗?
可惜扶窈是不爱说好听话的,尤其不想对着大魔头说,她径自挑破:“我们都杀不了对方,继续这样周旋下去,除了浪费彼此的时间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你不杀贺敛,肯定还有朝廷之上顾虑。我帮你解决了,换一滴血,还能因此帮你再涨一截修为,如何?”
除了他们那笔烂账拖着没算,剩余的,称作双赢也不为过。
阙渡看样子软硬不吃,只淡淡道:“那你更应该去找贺敛才对。”
扶窈当然清楚。
虽然都是有隔阂的人,但显然,贺敛此时看着要更可信得多。
可是贺敛不愿意。
还假惺惺打着一副“不跟你合作是为了你好”的莫名其妙的鬼样子。
若非如此,她都懒得再这里跟阙渡多说一个字。
不过,扶窈不会在他面前说实话的。这种底,没必要交。
她定定地,半真半假:“比起他,我更信任你一些。”
或许是她这假话的部分,说得实在有点太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