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承认了他的身份又怎么样呢?贺敛是储君,是天底下唯一流着能被凤凰羽认可的血的人。
他杀了他,便是与全天下为敌。”
扶窈撑起脸,思绪飘到九霄云外,“难道他要贺敛活着,成为他的傀儡,折磨羞辱以报大仇,然后,等贺敛再跟人生出一个嫡系血脉来,就把贺敛杀了吗?”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
但是说完之后,越想,越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阙渡之前说了,他对成为王侯将相又没什么兴趣,跟贺敛的仇,也并非因为夺嫡而起。
至于贺敛的结局——
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与三皇子殿下确实还能说上几句话,但也只是维持着表面礼貌而已。
贺敛死了,她一滴眼泪都不会留。
而且,这人之前拿阙渡炼药,如今若是被阙渡报复回来,只能说是一报还一报。
想完这些,扶窈又已经开始想她渡劫之后的生活了。
她有些好奇地问白雾:“仙界有意思吗?”
白雾:“肯定比这里有意思得多,你在那里也不会受气的。”
“我地位很高吗?”扶窈听到最后半句,扇了扇睫毛。
白雾不答,她自顾自地摇了摇脑袋:“……应该不高吧,不然,飞升的任务怎么会是这种。”
那些话本里说,真正的上神飞升,要渡苍生大劫。
而她跟阙渡在这里纠缠了大半年,渡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劫数。
如此倒推来看,约莫只能算个逍遥散仙。
“散仙也好啊,”扶窈抬头,望着那绘着壁画的穹顶,眯起眸子,生出一些向往来,“整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吃喝玩乐,消遣心情,岂不是——”
她还有很多的话没说完,然后字眼滚到唇边,却被腹部突如其来的绞痛止住。
拿着金盏的手都一松,杯盏险些顺势脱手跌在地上。
还好她反应及时,又将金盏从半空中捞了起来。
然而,腹部那隐隐的疼意仍在持续。
不是剧痛,却无比绵长,仿佛是从身体最深处产生的反应,叫她的元神都跟着发抖战栗。
扶窈靠着墙,实在有些站不住了,缓缓蹲下来,将金盏放在一边,手缓缓放在小腹上——
有点烫。
那莫名的,灼得叫人心慌的烫意,顺势渡到她掌心上。
扶窈心跳更乱:“我……”
一个字刚出来,还没来得及问白雾,她忽然福至心灵——
该不会是阙渡体内的那半颗鸾丹,出现了什么问题吧?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的话,外边忽地传来兵荒马乱的声音。
不,也许是早就传来,只是她刚刚被疼痛牵去了心神,直到现在才听见。
借着那些嘈杂混乱的声响,扶窈几乎能想象出那副云谲波诡,暗潮涌动的画面。
铁骑马蹄踏破泥土,长箭火炮射破苍穹,兵戈扰攘,天翻地覆。
突如其来,始料未及。
扶窈脑子太乱了。
她的掌心紧紧贴着小腹,那如针刺般密密麻麻的疼痛不会叫她失去意识,却让她有一阵没一阵地迷蒙,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思考什么。
只能意识到,外面那场变故,或许是阙渡造成的。
有些她没有想到,或者明明有点思绪却来不及深想的变故,发生了。
……阙渡到底要做什么?
兵变吗?
但是也不对啊,就算他凭借自己的修为能赢过了贺敛的千军万马,没有凤凰羽的认证,他也不可能做储君,更不可能做皇帝的。
真威胁到了储君的性命,先不说那些修士,就连巫祝一族都不会放过他的。
扶窈不相信阙渡不知道这些利害关系。
可她看不见情景,也没力气离开十重天塔。
只能博相信那提前埋下的半颗鸾丹,足以威慑到阙渡。无论他怎么乱来,事成之后,都必须要履行承诺。
但是,那半颗鸾丹……似乎有些不妙。
她隐隐觉得阙渡体内剧烈的灵力紊乱影响到了鸾丹,却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也不敢轻举妄动。
若不到最后一刻,扶窈是不会引动鸾丹自爆的。
她不确定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静静地等着。
冷汗一颗一颗滴下来。
外边戎马倥偬的声音愈演愈烈,却突然在某一刻万籁无声,宛如死寂。
紧接着,一道连天塔里的扶窈都无法忽视的强大结界,势不可挡地铺开。
是哪个高阶修士,或者那个修为高深莫测的老巫祝来救场了吗?
不,那浓重得叫她脚边金盏都为之颤抖起来的气息,带着浓浓恶意,不像是用来防御护卫的结界……
扶窈没办法细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鸾丹愈发震动,滚烫灼人,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放在岩浆里蒸了一回。
晕过去,又醒过来,呼吸上气不接下气,不算太疼,却难受得很。
白雾说,这就是灵力外溢的表现,因为那半颗内丹的干系,她被迫与阙渡的气息牵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两个时辰,又或许是一两天,或许更长,更短……
她已经快要失去了关于时间的概念了。
只是模糊有些印象,明白那天塔之外,神宫之内,发生了许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