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修为散尽,阙渡肯定是全凭恨意撑着最后一口气,出现在她面前。
后面还拉着她坠下山崖,已经算是意志力坚决得惊人了。
可如果一个人内里全部都是伤,便是意志力再坚决,也不会支撑太久。
阙渡那时已经到极限了。
“你看上去不太好。”贺敛又闭上了眼,躺回去,“需要回去再休息一下吗?总归我三天之内是不会死的,你可以休息一下再来找我。”
扶窈紧握成拳,指尖掐进掌心,硬生生掐出血来,才冷静下来,瞥向他:“你怎么这么确定?”
“他不杀我,是因为那阵法用了他的一魄做桥梁。如今那一魄还在我身上,没有完全抽开,至少要等三日。”
贺敛说。
那么诡异的阵法,扶窈都未曾听人提起过。
可不光是阙渡能施展得出来,连贺敛这个凡人,看上去都对那东西了如指掌。
如果他事先知道有这种邪法,为什么不提防着,或是跟她提起,让她注意些?
还是说,他故意的?
可他现在落得这么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失去一切,接近于众叛亲离,总不可能是自己求来的吧?
扶窈摁下那些念头,望向他的视线重新冷漠下来。
少女语调轻轻,却蕴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那看来,若我杀了你,兴许——”
“人少一魄,又不会死,七魄对应七情,失去者只是会疯癫或痴傻。”贺敛面对她的杀意,也不着急或恼怒,冷静提醒,“这应该不是你想要的。”
扶窈抿起唇,收起了那刚刚漫开的杀意。
她又想起什么,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手放在他心窍上。
贺敛忽地闷哼一声,眉头紧蹙。
看来他肋骨也断了,目前还没愈合,被一碰就疼。
不过,他还有心情淡淡地调笑:“你离我太近了。”
扶窈懒得管,径自问:“既然是浑身的血都跟你交换了,那心头血呢?”
“没有。”贺敛答得飞快。
扶窈不太相信他的话。
然而过了一会儿,连白雾都冒了出来,佐证了贺敛的说法:“不会的,大魔头的心头血就如同他的三魂七魄一样,已经跟他的元神粘合在一起。”
所以,哪怕是这种斗转星移的阵法,也不会将那滴心头血剥离开。
看样子,那滴心头血还真的牢牢在阙渡手里。
昔日他没有意识到那玩意的存在还好,意识到了,便一定会多加注意,不会让她轻易得手的。
扶窈越想越烦乱。
她一下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自然没注意到私牢大门被拉开。
身后黑影如无形鬼魅游荡,一路走过来,甚至没有脚步声。
低嗤声混着尚未痊愈的病气,在这漆黑的环境中,更显得阴森:“只会落井下石的人,来这里演什么雪中送炭的苦命鸳鸯?”
扶窈被他吓了一跳,片刻后才收敛好表情,扶墙起身,转过头来。
她上下扫过两日不见的阙渡。
除了浑身仍然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以外,竟看不出什么大碍。
在见扶窈那只手从贺敛胸膛上收回来时,那双眼里明显有什么闪过,快得不容捕捉。
可很快,乌黑的瞳仁继续望向她,里面情绪毫不克制,嫌恶翻涌而出,清晰可见。
一如昨日。
扶窈靠在那铁锈斑斑的墙上,掀唇,一开口就是不怀好意:“我怎么听说,你的修为没了?”
方才,她还有那么一刻想过,若阙渡因此灵力弱她一截,她干脆直接硬上好了。
可现在,情况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乐观。
若他已经成了个彻底的凡人,那怎么做到在那么多巫祝眼皮子底下,从第叁殿逃到这里来的?
阙渡显然看透了她的想法,启唇,低哑嗓音裹着暗讽:“你确实打错算盘了,便是我灵根跟修为尽毁,也能用上外界灵气。”
顿了顿,又兀自嗤笑:“看来你念念不忘的心头血,确实很好用。”
说着,又顺手召出几把飞刀,一转眼就刺过来。
没有刺中她,反倒跟捉弄扶窈一样,故意贴着她脸边、耳侧飞过,稳稳扎在墙上。
那冰凉的刀面就挨着扶窈的耳朵。
冷意顺着传来。
口说固然无凭,那几把飞刀极其精准的控制,和其中蕴藏的灵力,都无一不佐证他说的不是假话。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之前吸收过他的一滴心头血,莫名其妙有了灵力。第二滴,又莫名其妙成了圣女。足以见得那玩意有多神奇。
最后一滴能保住阙渡性命,又使他因祸得福,在没有灵根也能运用灵气,也是正常的。
白雾安慰:“没关系,他就算能运用,也是跟你半斤八两,不会像以前那样高过你太多。”
还不如不说。
扶窈深吸一口气,连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都懒得装出来了。
反正他们已经彻底撕破了脸,没什么好装下去的。
“你来做什么?”
“看看你在这里怎么关心一只垂死的过街老鼠。”
阙渡的视线从那命悬一线的贺敛身上扫过,唇边夹杂着厌恶的冷意更浓。
一旦那剩下的一魄从贺敛身上回到他体内,他绝对不会再给这个皇兄留半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