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礼下了朝后,只在东宫停留了半个时辰思绪便飘了,突然想起那个小姑娘,而后一发不可收拾,竟是越念,越念...
他倚坐在御座之上,手指在桌案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轻轻点动,不时缓笑。
转而没一会儿,屋外传来太监的通报。
“殿下,卫国公夫妇求见。”
男人意料之中。
他回来不过三日,这是第四次。
前三日,他自是都未见,这次不然,裴承礼平平淡淡地开了口:
“让他们进来。”
太监躬身,当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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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之外,碧空如洗,清风裹着花香,微微吹动张婉若的头发...
她与丈夫卫国公正候在门口。
俩人遥遥地见得通报的太监归回,目光都朝之望去。
待得听到“太子有请”四个字,皆眼中明显有了变化,尤其张婉若,身子微颤,激动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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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正殿
紧随太监之后,卫国公夫妇进了去。
张婉若一袭白色披风,其上无澜,瞧着极为素净,头上亦无过多装饰,人有些疲惫之态,然就是这幅模样,也是人间少有的美。
她强压下一颗不住颤抖的心,眼中的泪被咽下一次,又涌出一次,心一抽一抽的。
待得见到储君,俩人双双俯身下去。
裴承礼倚靠在上位之上,颇慵懒之态,垂眼朝下,一言没发,等着他二人开口......
先说话的是卫国公。
“臣携妻多次叨扰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屡次三番前来,确是想求得一个结果...”
“...且不知,殿下可否相告,那位良媛到底...是不是内子昔年之女...”
裴承礼风轻云淡地抬手掸了下衣袖。
“是不是,国公大人与夫人心里不清楚么?”
他这话一出口,张婉若当即便再也控制不住,两行眼泪簌簌下落,旋即便缓缓跪了下去,连叩了三个头。
张婉若说不出话来。
她与丈夫是如何参透人是那个小姑娘的?
因为太子对她的特别。
换做是旁人,任何一个女子,太子怕是都根本便不会管。
唯独那个被金屋藏娇了的小姑娘。
张婉若哭了好一会儿方才可再度说话。
“殿下惩罚的对...”
“臣妇不配为人母...”
“臣妇恨自己,自己当真是该死......”
她的泪水如何也止不住,拿着帕子怎么擦也擦不完,只消稍微想想,便心如刀割。
她日日念着的女儿,她竟曾对她相见不识。
她曾当着她的面,宠爱别的女儿。
宁江驿站失踪,她归回之时,她的眼中也只有别的女儿。
她那时,心中该多难过啊!
卫国公亦言,缓缓开口:
“臣亦有罪,四年前对那恶妇的谎言深信不疑,这般大事,竟没派人详查,轻而易举地便信了,险些让夫人永失爱女,铸成大错。殿下尽可责罚。”
“若殿下给臣机会,让女儿重回夫人膝下,臣发誓,会对其视如己出,与夫人一样,将用余生弥补过失,疼爱于她,还望殿下成全....”
裴承礼静静地听完俩人的言语,慢慢起身,缓步下了台阶,进而徐徐地来到了他二人身前。
男人抬手,一边扶了一个。
卫国公夫妇缓缓站起。
裴承礼负过手去,站直了身子,这时方才开口,语声明显温和甚多。
“国公大人严重了。”
“无关惩罚。”
“但孤,几次三番地故意不见,甚至让你二人足足等了两个月之久,确是有些私心。”
“虽然知晓夫人思女心切,但,四年过去了.....”
“这十年来,她经历了很多,再没感受过亲情,虽孤感受得到她也渴望,但她还会不会与亲人相处,如何相处,孤皆不知。皆需你二人多多爱护于她,多多包涵于她...”
“是以,孤若不确定你二人的诚心,恕孤直言,孤,断不敢把人送回...”
卫国公当即便携妻再度跪了下去。
“小女能得殿下如此深爱,乃她之洪福!”
“臣与妻子定然会爱护她一世,不让她再受到半丝伤害,不会让殿下失望。”
裴承礼应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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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庄园
艳阳高照,青草茵茵,柳媚花明。
芝芝看着小猫玩乐,时而抬眸,转盼流光,笑吟吟地与宫女太监说话,小嗓子娇娇滴滴。
然前一瞬还在说着笑着,后一瞬突然思绪便有了些飘忽。
她,又想起了那辆马车,愈发地确定了它是谁的。
归回三日,加之沿途二十一日,她想过她,但并未与裴承礼提及。
自然,裴承礼也没与她相提此事。
但她又隐隐地知道,他为她操劳了这事。
从在秦同,他逼问廖氏道出真相的话语,便知他早已把一切都查得清楚了。
想了许久,小猫“喵”地一声跳跃,把她拉回了现实,也正是这时,远处跑来了一个小太监。
太监气喘吁吁,笑道:“良媛,殿下来了。”
芝芝闻言一怔,小眼神微亮,只因这个时辰不是他往昔会来的时辰,但也没多言,起了身去,朝着远处望了望,这般将将一看,正好看到了裴承礼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