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之后,渐渐地渐渐地,主人不再需要他,最后只剩下一个指挥使的身份。
不要。
……
他闷着太多杂乱心思,心不在焉又干巴巴地向她汇报几句事务,垂下手,终于鼓起勇气,敢看着她白腻的下颔。
真的忍受不住。
想确定一些什么。
“我…我可以…”他抿了一下唇,双唇嚅嗫,细如蚊声,甚至近在咫尺的姜瑶都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嗯?”
“可…可以”他结结巴巴,很小心,又近乎是期盼地请求,“…抱一下吗。”
聂让身上很干净,像从前一样,从来不将外面的风尘血腥带到她面前。
像是被人驯服的狼首,收拢了所有的爪牙,露出柔软脆弱的肚皮。
那在外威风凛凛,凶狠斗恶的人,忽然间收了所有的闪烁着寒芒的刺,恢复成从前局促不安的样子。
姜瑶心底腾地柔软成一片。
没忍住,姜瑶朝他又近了一步,一只手伸出,捏了一下他坚毅柔软的脸庞。
这次任务很久,陇州光太强,比之前黑了好多。
但捏起来手感还是很不错。
好久不见,想逗逗他,但是还是别太过分。
于是她故作嗔怒:“这点小事,也需要本宫应了才动?”
他抿唇,伸出手环住她,心底的不安被短暂地熨帖平稳,唇畔终于重新勾起一抹浅浅安心的笑。
手臂微微地收紧。
他好像想得是有些多了。
光影下的影子相拥,时间沉静了一会。
姜瑶由着他将下颔虚虚抵在她发顶,忽的挑眉:“刀好用吗?”
他应了一声。
“那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给他这柄刀前,可是说过,要他回礼的。
这都过去多久了。
……
其实聂让没有忘。
他甚至知道她的所有爱好,只是陇州地广人稀,近年的天灾叫那片土地即极为贫瘠,他寻遍城池与周围,也没有配得上她的东西。
或许,本就没有。
他抿了一下唇,更加难过起来。
视线内却被一双白玉似的指头晃了晃。
他乖顺地垂首。
“既然忘了,我得给我的指挥使一点教训不是?”姜瑶勾了一个蔫坏的笑。
春桃本是要来唤姜瑶用膳,却瞧见窗颙下的阑珊阳光里,玄卫那高大唬人的指挥使正仰靠在桌案上,衣衫半解,目光不自在地往右侧飘忽,脸从耳根。
姜瑶手里握着一只笔,在他胸口上绘着什么,而后轻轻笑了一声,玉指抵在他的布着伤痕地胸口,俯下身。
她又想起姜瑶那日夜里对聂让做得事情,脸色腾地一下又红了。
咿——
难怪外面都说殿下为了一个男人坏了规矩。
她小心翼翼掩上一重重木门,又守在外面,确保没人进得来看到这一幕。
*
天暗了。
遥远的燕京皇宫,宇文执缓缓摩挲着手中的情报。
一灯如豆。
玄卫的人潜在高层,刺杀大将军穆广,导致陇西丢了。
燕京里的蠢货一时惶惶,相互猜忌,甚至有人指责他改姓入中原,习汉文化与知识的国策。
也不想想,想要控制这偌大的疆土,紧凭草原上的血腥森严的等级,又怎么可能控制得稳妥。
习惯了中原的富庶,安逸惯了,便忘了祖上在危机四伏的草原讨生活的样子,成了没脑子的样。
略过宇文昭罗,他缓声念着上面的文字:“玄卫,指挥使,聂让。”
姜瑶没有避讳,她想将谁拉到明面上,便是毫不保留,聂让作为长公主新宠,建康世族人人想拉拢,他自然也收得到远方的消息。
大意了。
那样都没死。
还是说,那时候阿瑶回去救了人?
那样的环境下,去救一个死士。
多么不理智。
他从小和姜瑶在一个书房念书下棋,长在一起达五年之久,对她极了解。
她几乎从来没有感情用事过,哪怕这是君王也避免不了的毛病。
很慢地,宇文执轻笑了一声,声音像是从胸腔发出来的,很闷,出口的语气抑扬顿挫。
“好让人嫉妒啊。”
密信被丢进烛火中,宇文执静静坐着许久,眼瞳里透着些许阴鸷,而后眯起眼睛,笑了一声。
陇西之地,虽说是要塞,奈何天公不作美,气运使然,即便不丢,也是一场大患。
阿瑶想要,给她也无妨。
宇文执单手抵住唇,拿帕掩唇,咳了几声,展开后,是一抹浓烈的鲜红。
血液的颜色,与姜瑶中寒毒时一致。
“陛下!”
进房预替宇文执研磨的侍从正好见到这一幕,心中大骇,连忙跪下。
宇文执抬头,压下手帕,轻笑:“朕记得吩咐,书房之内,若无宣召,不可进。”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不过莫怕。”
小侍微微松了口气。
他将帕子烧了,不慌不慢:“朕会抚恤你的家人。”
他脊背登时一寒。
那侍从一连磕了好几个头,却无果,屋外走进两个刀刻梅花的死士,拖着他出去,只能听到一声被捂住口鼻压抑的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