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医正可有办法?”小九连忙道,试图以此转移话题,“殿下若出事,你我都得不了好。”
尹清医正心中长叹,他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人力终有尽时:“下官全力救治,今夜最是凶险,若熬不过去……暧,只能是天意了。”
天、意?
聂让很想让自己动起来,这是这两个字,却如雷劈一般炸响,刺得他手脚通凉。
他想起了,那日在晋县,像做梦一般的,那个古怪的和尚。
他说,主人应该在今日死去。
这是天意。
……
火势被控制住,姜瑶被送进未被火势波及的南厢房。
痛极了,聂让木木地拿起姜瑶火场中握在手中的匕首,贴在自己的脸上。
如果这是天意。
那等查清楚了原委,他就下去去陪她。
“对不起。”他抱着眼前这一大一小的刀和匕首,低头吻了站着一点余温的匕首,呜咽,“对不起。”
他应该,在那天就往回来赶的。
他不应该不信那个和尚的话。
*
下人忙成一片,每一人皆全力为殿下的每一丝生机奔碌,只有聂让还挂着那一身骇人的伤势,木然地立在她床前。
医正为姜瑶施针煎药后,由小九强行摁着,替聂让简单拔了箭止血,又接回了被梁柱撞断的肋骨。
照理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应该回自己房间写着,可是本人却不愿。
小九看不下去了:“聂让,你若是听见了就冷静些,主人眼下还活着,你总不希望,到时候主人醒了,不仅你倒了,这场火的原因还没个数吧。”
玄卫是潜伏于夜间的蝠,藏匿于白日云间的鹰,这样大的纰漏,甚至危及了主人的性命,无论如何,他们必须要给一个交代。
“……”聂让没有说话,只是固执地守在塌边,面色因为失血太多而成一片死气的铁青,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看看姜瑶。
“贰柒,在查。”他开口,声音极喑哑,“陈国公府,已经围了。”
“明日卯时,我会亲审牢里的梁如意和陈和风。可现在,让我在这里…守着。”
顿时,小九无话可说,沉默了半分,最后侧开眼,轻叹:“主人福人天相,会无事的。”
末了,他合时宜地退出去,将空间交给他们。
聂让只是垂下眸,贪婪地看着她,却不敢碰她的缠着纱布的手,最终,也只是很慢地弯了一点腰,不分场合地,小心绝望却细碎地如点水似的轻吻着她的面颊。
主人说要他陪他一辈子的,说要成亲的。
主人一向重诺的。
“主人不骗阿让,好不好。”他咬住牙,腮部有一点青筋鼓起,想抱她,又不能,于是伏在她身边,热泪滚着落下来,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颠三倒四,如自言自语地低低喃着,“不骗阿让,瑶瑶不骗阿让,不骗阿让,好不好?”
如果姜瑶能无事,他愿意献出一切。
这一刻,他终于不是玄卫的首领,她也不是赵国长公主。
只是很多年以前的阳光明媚的一日,她丢下玩具木剑,站在日影下笑吟吟地向玄衣的少年伸手:“好累,不学了,阿让以后保护我一辈子吧。”
像这样简单的关系。
第72章
◎爱哭鬼◎
今夜的建康城, 徘徊寂静与喧闹之间,天穹沉沉,弥漫着让人不安的阴云。
火势起得快, 灭得也快。
聂让打开窗,替姜瑶喂了水, 接了所有侍女的活, 湿巾细细擦拭干净退了方才红气而一纸白的面颊, 那双看向他总是含带笑意的眼睛此时紧闭, 呼吸也微弱得不可闻。
他本就知一些黄岐之道,寒毒的事情后,得闲时又常翻读医书估计, 知道医正委婉之下的意思。
子时之后若无动静,那主人便很大可能, 再也醒不来了。
做完一切,聂让跪在脚踏上,守在她塌边,静静凝着她看, 没忍住, 咬了一下牙,腮部微微鼓起,尽全力, 还是未能忍住,泄露出一声细碎的呜咽,眼瞳还是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姜瑶在场时,他似乎一直都极脆弱。
可是, 怎么办。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感情和理智告诉他, 他该去将所有参与此事的人撕碎, 但心脏那一块被不断填补的空洞却唰得一下被重新捅开,他甚至能听到风声吹过的声音。
他将头搁置在她身边,不敢碰她,也不敢离开。
“轰——”
忽的,门哄得一声打开,本跪守在姜瑶身边的聂让眼瞳一瞬危险立起,警觉起身,拳粗的腕迅猛一扭,飞梭暗器险些要脱手。
“阿姊!”
是姜鸿。
聂让顿了,收回暗器,却没有让开的意思,只是起身,向他简单拱了拱手,算见过。
姜鸿并未料到,这偌大的殿内只有姜瑶和聂让,但看这位新晋的指挥使,身上还有灰尘,只是简单地擦过脸未洁身,就在做着侍女的工作,倒是阿姊的大侍女春桃,不见去踪。
“春桃呢?”姜鸿心惊之余,见他毫无遮拦地跪在姜瑶身边,心底多少厌烦,却未当场发作。
眼眶虽然还是红,但开口的声音还算平稳:“玩忽职守,在玄衣狱。”
起了这样大的火,负责守夜的春桃却没能及时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