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让。”眼见对方力气随窒息越小,姜瑶无奈,轻松唤了一声,“先放开他。”
“……”
聂让松手,梅洛立即捂着发青的脖颈,剧烈呼吸起来。
聂让重新站在姜瑶身侧的阴影里,握着刀似威胁般见了梅洛一眼,其危险意味不言而喻。
梅洛撑着身体摇摇摆摆站起身,忌惮聂让,最终不敢再动,只是咬牙。
“梅玉是你的姐姐吧。”姜瑶接回方才没说完的话,“为什么恨我?”
他几乎是以低吼出声的沙哑嗓音:“是你,杀了姐姐。”
……这么说也不错。
梅玉从周鼎内找到了裴玉溪兄妹的住处,却因为阿骨儿的噬心虫而死。
虽不知宇文执给他灌输过什么,但如此说来,确实是她背了她一条命。
“我答应过梅玉要照顾你。”姜瑶点头,算是认了他的回答,“你想杀我倒也没关系,只是你也看见了,你杀不了我。”
“少看不起人了!”梅洛气急败坏,又要冲来,这次却连半步都未能移出,便被陨铁剑鞘一击膝腕,双腿一软,重新半跪在地上。
姜瑶低头看他:“我只是想节省一些你的力气,若是你不听,尽管试试。”
她侧了侧眸,一边的贰柒过来,将手里的令牌递来:“这是出入长公主府的令牌,你可以自由出行公主府,只是你身边会有玄卫的人跟着,以确保你的安全。”
梅洛被她这行为搞得有些发懵:“你这是做什么?”
姜瑶平淡重复:“本宫答应过梅玉,要照顾你,你去哪里都是你的自由,只是你的生命安全须得有保证。而且,如果你真的想要杀本宫,应该明白,凭借单纯的武力是行不通的。”
不说其他暗卫,便是一个聂让,便足以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姜瑶淡然地给他规划了一张蓝图:“你可以考虑恰当时机笼络大臣,搅弄风云,只有夺走本宫的权利以及朝臣中的地位,才有可能杀得了我。”
梅洛皱起眉,大抵也觉得这实行起来实在困难。
“那么,识字吗?”姜瑶笑问。
……
一语中的。
从前识字是贵族庶务,哪怕先皇推科举以来,天下读书人多了不少,但更多还是一亩三分地的农民,教育只有生活格外宽裕的家庭才享受得起,更别提他只是个被扣留在北周以控制梅玉的人质。
“这样啊。”姜瑶看出后,摇摇头,“也无妨,本宫请了泊舟先生来府上讲学,从小学开始便好,每日卯时至未时,期间有半个时辰的休整时间。”
“泊舟?沈泊舟?”梅洛心中一惊,而后并不领情,“你要做什么?”
泊舟先生,乃当世大儒,名扬内外,几乎无人不知,在文人心中,几乎和他的父亲沈敬文同一地位,而当年老爷子在世时,曾是书房的太师,教过姜瑶和…宇文执。
“嗯?你听说过?”姜瑶惊讶,随后想了想,了然,“也对,宇文执还得叫沈太师一声先生。”
无论如何,这怎样都和他不可能沾边的人。
他一介草民,阿姊对他们而言还是细作,怎么可能得沈泊舟教导。
“本宫可得提醒你一句,沈先生脾性不好,教训人惯有一手。”
梅洛抬抬眼,这才觉得眼前这个人极其古怪,和想象中似乎不大一样,一时间真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不,不对。这个女人一定是想借教学扭曲他的心力,以此消磨他的斗志。
…端的狠毒!
姜瑶单手撑着下颔,好笑地看梅洛带着似不情不愿又似半推半就地被人架着走了。
直到最后,聂让都未再说话,只是捏着刀柄泛白的指节与寒下的目光泄露一点情绪。
姜瑶拍了拍他的手腕,示意他放轻松。
等他收了握住刀的手,她缓声道:“之前就和你说过,天底下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怨恨我的人很多,杀不完的。”
“……”
“不过所幸,怨恨我的人不会一直怨恨我。”她感慨,“可同样的,喜欢我的人也不会一直喜欢我…真是个难解的局。”
他的眸光微动。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姜瑶唔了一声,蓦地笑起来,多了几分真诚的温存,“毕竟这里有个活生生的例外。”
她伸手将聂让拽到自己跟前坐下:“晚膳吃什么?”
她眉眼软和,身子骨有些不讲端庄的懒散,清绝面容却持着浅淡笑意,若春朝明媚,在聂让心底点着一层层朱砂,有些暖融融的,从心坎蔓延到四肢。
“厨房做了清蒸鸭子和胭脂鹅脯。”
聂让扶着她,将她的力道都加注在自己身上,抿唇微微地笑起来,低声回答,眉眼温柔,和方才险些徒手扼杀人的恶兽简直判如两人。
“可是我想吃鲥鱼。”她圈住他的脖颈,顺势直接靠在他怀里,见他有些局促环住自己的腰,闷闷笑起来,“你做。”
“是。”
“记得和我一起用,顺道替我挑刺。”
“好。”
聂让的话还是很少,却以极轻柔地力道环着她。
忽的,屋外传来一声嘹亮的鹰唳,他短促到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还是放下她,推开窗,抬臂,等苍鹰落下,他取走束在爪上的密函,展开阅后,瞳色微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