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姜瑶察觉到他的异色。
“裴玉书无事。但九中了毒,重伤濒死。”
屋外,忽的响起一声鱼儿脱钩的响动。
姜瑶也肃了脸色:“孙绝回来了吗?可有法子?”
他摇摇头:“是乌头,毒太烈,只能暂时吊一命。”
姜瑶翻阅着面前案上的一份塘报,揉了揉眉心:“先将人带回来,胶州剩下的事情周睿会负责。”
门口传来敲门声。
“殿下。裴姑娘求见。”
“进。”
姜瑶抬头,裴玉溪气喘吁吁,却寻着规矩,等人传报了敲开门,有些拘谨地低头:“姜殿下,我……想去胶州,可以吗?”
*
胶州楼船上。
宇文执站在甲板,遥遥看着远方破碎焦黑的岛屿与写着‘周’字的连天楼船。
“周睿没死?”他似讶然。
“是。”他身边,梅卫拱手,额间却有一滴冷汗落下,“被一户渔家女所救,奴等监察不力,未能查清,请主人恕罪。”
“渔家女……”宇文执念着这三个字,轻笑起来,“还是鲜卑将?听闻刘迦刘将军昔日单枪匹马在洛川被南赵的一位英雄所救,她说的可是从今往后非君不嫁。”
梅卫没敢说话。
“算了,是与不是,都没关系。”他看着船楼后方的披着酱色披风的将军。
他们原先从水路围了胶州城,而周睿竟又忽然带兵从后方绕行,联合胶州守军反包了他们的饺子。
似感慨:“请君入瓮?阿瑶可真是喜欢用这一招。”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对岸楼船上忽的传来一声雄浑的高呵,紧接与此起彼伏的叫嚣,“宇文执,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笑了声:“虽说鲜卑出了几个叛徒,但我的性命,可不是你说拿就拿得走的。”
“休要多说!”周睿取箭拉满弓,“暴君!不施人道,人皆可诛之!”
梅卫连忙抽刀抵挡在他面前:“还请陛下回甲板。”
宇文执看着这满海面的火,淡漠道:“把硝石都拿出来,待他们离近时,放火。”
“陛下三思!”左右皆惊。
“放。”
他又一次重复,仍是看着海面,这次的话却多了冷意,平静的乌珠眼底透着一点疯狂之色。
“违者,斩。”
第81章
◎想亲征◎
“两军交锋, 周船骤然轰裂,声若天崩,退兵, 无果。”
姜瑶翻过塘报,预料之中, 也不是很惊异, 感慨, “凭这点小计, 果然拿不住宇文执。”
她将塘报放在一边,心中暗道虽然小九重伤,桃岛被毁, 但所幸胶州无事,宇文执未能讨得什么便宜, 且此番遭了个跟头,北周攻势大抵就要一滞。
……而且。
“刘氏陆氏那边,怎样说的?”姜瑶微的抬了下头。
“只收了金。”聂让立在边上答话,言简意赅。
“应不应无所谓, 收了就好。”姜瑶轻笑笃定, “宇文执杀孽做得太多,只要收了,他们之间便再无可回旋的余地, 不日后这些人会亲自找上门来的。”
是矣。
数月前,姜瑶命聂让遣人和北周其余的贵族谈了笔交易,后来宇文昭罗刺杀未果,以刘氏为主的北周贵族暗中皈依了姜瑶门下。
她屈指点了点桌案上的水晶葡萄, 聂让熟稔地喂到她唇边, 却没想到她就着葡萄啄了一下他带着茧的指尖。
温凉在指尖一闪即逝, 带着奇异的酥麻,聂让缩了一下手,
“阿让。”她的眼瞳笑盈盈的,很亮,却又似夹杂带一点愧疚,“机会难得,之前应过的事,恐要推推了。”
他摇摇头,“我听主人的。”
她轻飘飘地叹了口气,故作伤怀:“你总是这样说,会让我觉得,你其实一点情绪都没有,只是我一厢情愿,真让人伤心。”
“……”
聂让闻言,似无措了,急急忙忙上前抱着她:“没有,怎么会,不会的。”
那双能轻易举起千钧鼎的臂膀力道放得极轻,一遍又一遍来来回回重复着不会、没有这几个字。
笨嘴拙舌得让人好笑,一点儿都不会说些好听话哄她。
明明他爱她胜过自己的性命。
姜瑶伸手环着他的脖颈,有些餍足地笑起来,她实在爱怜极了他这副模样。
“好了,和你开玩笑呢。”
她的笑声像是海面上的海妖,引诱着纯良的水手陷入深渊,又浮出海面,在她唇角烙了一个甜兮兮的吻,才愿意松开他,继续靠在自己的软塌上,有一茬没一茬地继续看她的公文。
她摇摇头,笑意却大了些,又带一丝微不可查的傲慢与讽意:“宇文执想中和矛盾,大抵想不到,会给我作了桥梁。”
若是他们是刚来中原、与汉人不死不休的蛮族,亦或继续铁血政治、等级森严的政治,哪怕他们内部过得再艰难,她和这群人都不会有达成一致的可能。
“该做个了断了。”
蓦地,她冷下瞳,望了眼屋外,绣球已败,火红的花瓣干瘪为枯黄,百花凋零,秋杀之气愈发凝重。
“你也知道,我与宇文执幼时相识,。”姜瑶罕见地说起过去的事情,“只可惜虽为同窗同道,却非同谋。”
“我打算去见见他。”姜瑶笑,“最后一面,在北伐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