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摇头:“我和阿姊开玩笑呢!阿姊不给鸿儿做就算了,不干宫闱的事儿。”
姜瑶一顿,失笑:“知道了。蜀锦软枕,用鹅绒填芯子?”
“阿姊懂我!”
少帝立刻扬唇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姜瑶以办公事的语气:“说吧。寻臣来是为何事?”
“北边传来塘报,说北周国主派使臣穆元吉来贺阿姊生辰。我觉这群人不安好心。”
姜瑶生于立秋,天高气爽,自从北周国主登基以来,每年立秋,北周皆会派使臣道贺,礼虽也重,但规制不高。
这次似乎不同,穆元吉不仅是北周八姓之一的穆家家主,还是四辅之一的大右弼。
姜瑶略一沉吟:“北周肃王反叛,内乱方止。屋漏偏逢连夜雨,西南四州大旱,灾民者无数,就算不安好心,面子上也会给足。”
“大旱?”姜鸿微讶,登时兴奋起来,“这不顺势打他们一打?”
“不可。相反,我们需要帮他们赈灾,且要大张旗鼓。”
少帝愣住,半天没想明白:“为什么?”
她俯身取出格下舆图,摊开后,在北周南赵的交界处圈出一片地方,是北周与赵接壤的四郡。
“北方常起义,陛下认为为何?”
“佃租过重,苛捐杂税。”
“是,但非全部。”
“北方常旱,士兵多历灾情,江南富庶,衣食无忧。因此自古以来北方民情剽悍,南北兵马悬殊。”
“清明至今,北周陇西地区滴水未降,赈灾不至,正是民情激愤时,不宜北上,否则定遭群民反抗。”
少帝了悟:“所以我们要先一步替北周赈灾,他们肃王刚乱,国库亏空定是管不了的,届时我们可兵不刃血的拿下四州,之后北上,就能占得先机!”
这八年来,大赵国库日益充裕,她又提前在通州屯了粮,赈灾所需不过九牛一毛。
姜瑶点头:“虽说周长武帝是个让人捉摸不清的人,但朝臣的想法还是有迹可循,他们也不想看到叛军与大赵联合。此番前来,或有重修旧好之意。”
条例清晰,情报可靠,明明她坐在高堂腹地,却对敌国事务一清二楚。
“对了。”
她起身,走至屋檐下,轻敲窗扉:“阿让。”
她话音刚落,青冥劲装行衣的暗卫悄无声息从屋顶飞下,如夜枭落地,月影相随,自门扉间的缝隙入正殿,向姜瑶叩首。
“见过主人。陛下。”
少帝侧目,见他微曲的卷发和过分深邃的五官一怔。
戎族?
他听下人说过,早年他未出生时,阿姊从暗卫营里拿了个半胡少年取名聂让,很是凶狠。
后来这人就一直跟着他,平日里行事低调,如影子般不露踪影,鲜少有人知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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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武安大将军◎
“聂让现为玄卫统领,调度玄卫与监查之责皆由他负责。只是前日他的手受了伤,恐无法继任。臣已将替任的副手小九置于宫内,日后陛下若有需要,可传他便衣行事。”
其实小九的担忧不无道理,姜瑶确实在收回聂让的权柄。
她已经可以预料到,待她身后宫闱将有一场大变局,届时百废俱兴,于普通人是机遇,但于暗卫这种知晓太多的人来说,是十死无生。
前朝在宫变时,十年内换过五个刺客首领,且没一个落个好死,将他在皇帝面前刷个脸再摘出去,不参合日后的权权谋杀,是待她身后最稳妥的出路。
她承认自己确实对聂让偏心,但玄卫需要运转。
言罢,姜瑶从怀中取出一枚极罕见的流彩.金纹环形墨玉,递给姜鸿:
“此为玄卫信物。陛下用此可调玄卫上下千人以作耳目。既然陛下年岁已长,此物留在陛下身边,比在臣身上有用。”
这也是她对萧廻生一死之事的交代,只要皇帝掌玄卫能安下心来,朝中纯臣和她手下人马就不会相争,而作壁上观的世家族捏不准皇帝态度前也不会轻举妄动,足以她完成年底的清扫工作。
可出乎预料的,面对价值如此之高的一只信物,姜鸿完全不打算接过,只是皱眉:“玄卫是阿姊心血,我不要。”
——不要玄卫?
姜瑶微蹙眉,暗自思忖。
也对。
玄卫受她多年控制,用起来并不安心。若是因此失了与她之间信任,日后作为大头的武安军兵权交接又成隐患。
很好,思虑成熟,有所长进。
她既欣慰又无奈。
——现在给他武安军兵符也无不可,左右那只是个兜底的底牌,武安军是外兵,若想清理干净内贼,还是用禁军最好用。
思及此处,她向少帝拱手:“武安军兵符亦在臣身上,陛下若需……”
然而她没想到,姜鸿彻底生气起来,抬手将墨玉狠狠拂回,险些落在地上。
旁侧跪着的聂让皱眉,手劲暗自凝力握紧玄刀,背部弓起,显然准备随时动手。
少帝瞪大眼睛:“我不要!”
见他眼眶微红,姜瑶扭头向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聂让离开。
黑影犹豫片刻后与她点头,沉声应后悄无声息地从门扉离去后,侧身站在屋檐下潜伏,专心听着下方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