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瑛顺口说着：“阿圆身上伤好得利索没有？”
陆渊弯着腰，眉目谦顺：“谢殿下关怀，奴才已经好了。”
唔，那她算是功过抵消了吧？
顾瑛悄悄望向陆渊，他恭顺垂着头，青蓝色的衣裳衬得他清隽无害，眉间的暗红古怪，稠密的眼睫落下一片温吞的阴影。
就跟养在手边上的小狗一样，一点威胁都看不出来。
顾瑛心里正想着，那薄薄的眼褶忽的抬了起来，露出那双黑如深潭的眼。
他的眼黑得仿佛没有边际，无形中攥摄着人的心神，叫你跌落进他的眸光中久久不能起身。
顾瑛呼吸一窒，正要说什么，他又飞快的收回了目光。
青柳不甘示弱地往前走了两步，想让顾瑛的注意力从这狡猾的阿圆身旁移开：“殿下，风萍姐姐好像捧着什么过来了。”
顾瑛的目光很快从陆渊身上移开，看向她的那个婢女。
风萍脚步放缓了些，不知为何，她开始有些畏惧公主看向她的目光，好像那双平静地眼已经看透了一切。
她恭敬上前，呈上帖子：“殿下， 永嘉候府里荷花提前开了，赏荷大会也跟着提前了，这是给您的请柬。”
风萍对身后的婢女点点头，让她把那套头面摆出来：“这是今日皇上送进府上的金累丝红玛瑙头面，说是殿下今日习书表现的好，奖赏给您，让您劳逸结合，多出去走动走动。”
头面，若是他夜里得到的消息没错的话，南边水患之势严重，拨下来救灾的银款却尽数被吞，有人熬不住起兵造反，地方官员慌得手足无措。
这皇帝却借着南海新上供的珊瑚礁为由，在后宫里盛办宴会，半点也没处理加急送到案前的奏折。
关注永嘉候府，送小公主新帝头面时，速度倒是挺利索的。
陆渊身子微绷，冷眼看着那公主接过帖子，来回翻看着。
顾瑛细想着，永嘉候从前是随着先帝打江山的好将军，后来自觉功高震主，便爽快卸了兵权要告老返乡。
先帝念着大将军的功劳，允他做了个闲散侯爷，手上虽无任何权力，但身份是尊贵，是京城世家里都敬重的存在。
顾瑛看着那精致的帖子在心里盘算，陆渊的母亲是永嘉候的小女儿，皇帝下令抄了陆家时永嘉候府并未表态，好像对此没什么反应，但日后却是更加小心，处处避着锋芒。
这几年里永嘉候府一直远离朝政，不问政事不管兵权，安分守己。但最近一段时间边疆越来越不太平，南边又逢灾祸，听说私下里已经有好几波起义被镇压下去了。
乱世要来了。
只是她该找什么机会对陆渊下手呢。
第14章 踩着他
她不能像原剧情里的那样胡来，需找个合适的时机，既发难，又不害得陆渊那么惨。
至于朝廷那些事，朝廷派兵是迟早的事情，谁都知道永嘉候府练兵一绝，所到之处杀得敌人片甲不留。
今日风萍把这帖子和头面一同送来，怕是皇上想借着她公主的名头，去永嘉候府走走，表明一下皇室看重的态度，免得寒了那些老臣的心，熟络熟络关系，日后要用兵也有个缓头。
顾瑛把帖子放下：“那便去去。”
青柳在一旁小声提醒着：“殿下，您忘啦。永嘉候府每年的赏荷大会，那都是念诗作词的，您从来都不喜欢的。”
准确来说是淑安公主一句诗都作不出来，早些时候被那些个文人雅士笑话过，后来便发话说自己再也不去那种无聊的地方了。
顾瑛骄矜地抬了抬下巴，看向陆渊：“哼，皇兄都说了本公主习书习得好了，今时不同往日，本公主当然要去一去。”
陆渊恭顺的姿态恰到好处出现在顾瑛眼里，她便自然地说：“阿圆，你同本公主一齐去。”
顾瑛身边的人都知道，殿下平日里的功课都是阿圆代劳的，如今公主指名道姓要他去也不觉得奇怪，只有青柳默默咬牙，暗自决定她回去之后也要努力习书。
陆渊垂首，声音清淡：“是。”
他眸中幽光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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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荷大会提前，对他而言是某种信号。
母亲一家是将门，兵权虽然上交，但该留的东西并不会少，昔日皇帝不顾黑白铲除异己，就没有想过老臣会寒了心么。
陆渊望着水面倒影里面容缓缓勾唇，那个清隽的面容在一瞬间变得冷冽暴虐，他全然不觉，只慢慢回想起小公主那张娇纵的脸来。
他原还以为这公主是有什么绸缪打算，这些日子观望下来，他才确切地发现，她就真的只是心血来潮，随意地将他捡了回去，当做阿猫阿狗般养在了身边。
他对那公主而言一点特殊都没有，可她却是自己需要竭力按耐渴求的存在，这不太公平。
幽幽烛火在他眼底燎烧，天色将白，破晓的光落在他暗红的眉心上，他望着这张脸良久，才收起浑身戾气，慢慢站起身来。
赏荷宴为避酷暑，设立在日暮时分，下人们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打点出行，尽管如此，公主府里的下人们还是忙得不可交加。
从前他不知道一个人出行竟会这么麻烦，车盖华丽仅次于皇帝，垫子要铺最软的，夏日里还得备着冰盆，七巧玲珑屉里要放上刚整好的松软糕点，上层则要备着前一天冰镇好的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