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芷望向院内的木芙蓉。
昨天下了一日夜的雨, 木芙蓉的花瓣被打落在地,黏在泥土中。
李巍抬手将鸦青色大氅披在元芷身上,他耳畔通红但又小心的牵起元芷的指节。
他触到元芷的指节冰凉,略微皱了下眉, 将元芷的手捂紧了些。
他垂眸问她:“阿芷, 手怎么这么凉?”
元芷抬眸看他, 眉眼弯了起来:“没事, 可能是吹风吹得有些久了。”
李巍看向敞开的窗户:“那现在, 我能关窗吗?”
元芷摇了摇头, 她看向枝桠上的木芙蓉,突然道:“子言, 你说,明年的这时候,我们能打开那壶桂花酒吗?”
李巍垂眸看着她的侧眸, 顺着她的眸光看向窗外:“若是阿芷愿意,必然是能喝到。”
元芷听闻此话,她抬眸看向李巍。
李巍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也垂眸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清楚的看到对方的影子浮现在眸中。
李巍的喉咙滚了滚, 他狼狈的避开视线,似是安慰元芷:“琅琊王氏的家主是子言的恩师,应当会看在父王母妃的面子上,尽心帮忙的。”
元芷眉眼弯了下,她摇了摇头:“我并不担心这个。洗烟台是历代世家定下的规矩,他们不会违抗先祖的命令。”
“再说, 他们应当…也不想看到南朝亡国吧。”
元芷看向李巍, 她扯开话题, 眸中带了笑意:“你怎么不对我的身份,感到吃惊啊?”
李巍注视着元芷的笑意。
梦中出现无数遍的身影,他怎么可能因为变幻了形态,而不认识呢?
他的脑海中又莫名其妙的钻进五花八门的画面,却又陆然停了下来。
只余留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眸。
李巍感觉嗓子有些干涩,他看向元芷,冲她笑道,酒窝自然的溢了出来,嗓音很轻,平静的看着她:
“阿芷,爱是一种感觉,而不是记忆。”
元芷的手顿了下,她抬眸看向李巍,嗓音平静: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成婚吗?”
李巍的指节收紧,他摇了摇头,听见元芷平静的说着:
“沅峰离开的那日,是雨夜。山路上有他被狼群撕破的衣裳。旁边有晏清王府的印记。”
“我的玉佩也随着沅峰的离开弄丢了,我一直以为是你。”
元芷顿了下,她接住自己的话:“我以为,是你不满玉佩留在他人手里,便派人将玉佩带走了。”
元芷看向他,眸中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柔软笑意,话语却满是挑衅:“但是,你已经不记得。你早就将玉佩留给我了,玉佩应当不属于你。”
“我想,我最起码应该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带走。”
李巍看向她的眼眸,动了动唇:“阿芷是因为这个嫁给我的?”
元芷抬眸看他,点了点头:“我探查过王府,但是找不到。想来需要个身份的掩盖,所以嫁给了你。”
李巍忽而耸拉起脑袋,他的声音很轻,嗓音也满是委屈:“阿芷原来不喜欢我啊?”
元芷抬手戳了戳李巍的胳膊,嗓音含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说正事呢。”
李巍得寸进尺的牵住元芷的指节,他刚想说话,就听见元芷正色问他:“若他人嫁与你,你也会如此对她吗?”
李巍垂下眸子看她。
她的眸中仍是清亮的,似乎什么事情都无法在她的眸中染上脏污。
李巍的喉咙滚了滚,声音喑哑:“会敬重,但绝不会爱上。”
元芷的眸中染过抹失望——她知道李巍绝对会敬重自己的妻子,但对象不是她,她却总感觉有些失落。
她的手动了下,却被李巍紧紧的握住。
元芷抬眸看他,听见他说:“阿芷,我知道是你,才下定决心娶的。”
“我在洛北长大,和元絮也没见过几面。我并不喜欢她,她也心有所属。知道你是礼部尚书嫡女的时候,我当时想要去礼部尚书府问你,愿不愿意嫁我?”
“但是,我又想到你的尴尬地位,害怕退婚后,上京众人说你的闲话。我…找了许多世家子弟的画像,”李巍似乎很不想提及此话 他别开脸:“作为你的夫婿选择。”
“若是你同意,便用免死金牌上书文平帝,让你嫁于旁人。”
他顿了顿:“但是,我提前看到你了。”
李巍回想起那日初见。
明明是个很平常午后,连带着阳光都比平日毒辣了不少。
女郎垂着头,显然是极胆小的性子,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女郎很瘦,看起来只剩下骨头架子,似乎风一吹就会倒。
脖颈上的红痣却似乎发着光。
李巍在上京见了许多绝色的女郎。
但都不及那一眼,他好像穿过了多年的时光,重新见到了心上人。
胸廓内的心脏又重新猛烈的跳了起来。
那是尚书府从乡下回来的嫡次女,那是他的未婚妻。明白了这一点的李巍,他的心脏又猛烈的跳动起来。
他连夜烧毁了其他世家子弟的画像,存着卑劣的心思,连问女郎的意愿一句都没有问,便擅自做下决定。
他想娶她。
他想养她。
他想看她笑。
但娶到手后,却又害怕她疏离又害怕的眼神。他又只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安慰她也来掩住他卑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