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蓁也没有再嬉笑,她抱上了他的背,将自己投入了他的怀中。
他们在昏沉的劫难中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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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声在窗外绵延成片,渐强渐弱,忽高忽低的犹如一层层湖浪,只有在树枝摇曳的间隙,仿佛才会给这片天地留下短暂的宁静。
霍应淮拉着胸前的木棍,坐在落地窗旁的康复治疗床上,他的身下是低矮的康复床,蓝色的软垫上早已被汗水洇湿,深深浅浅毫无规律地分布在衬布上。
“侧腰部肌群的力量比之前提高了一点。”吴医生在一旁拿着手中的FIM评定数据,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一支圆珠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吴医生是霍应康复团队的负责医生,他是许医生的师兄,原本一直在德国的私人医院的康复科,在许医生的邀请下回国,成为霍应淮的主治。
他冷眼看着霍应淮的动作,进一步下指令:“现在松开支撑,用自己的力量维持平衡。”
“嗯。”
霍应淮缓慢松开手上平抓着的木棍,他的身形受惯性有些向前倾,原本不驼背的体态早已经因为力量的缺失变成了明显地前倾。
虽然已经练习了很多回,但是当他松开支撑的时候,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向前晃了晃。他还没来得用手撑着软垫,就被人从身后抵住了背部固定成坐姿。
“抬手。”
接连的复健让霍应淮有些止不住的喘气,他的眼底闪过了几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像是刻意的,他没有听吴医生的指令,而是用指尖不由自主地用力下压在软垫上。
再睁眼时,除了软垫上那极深的指甲凹痕之外,已是一片冷静。
吴医生见霍应淮没有听他的指令,看了眼旁边的医生。
旁边的医生拉起霍应淮的手,让他的手张开,维持和肩的水平。吴医生抵着他的背,再用手轻压在他的上臂,阻止他的手上抬。
“手抬高,继续抬高,和我对抗。”
霍应淮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些不耐。
这动作算不得疼痛,相对于刚手术完那段时间一直萦绕入骨几近难忍的疼痛,这些动作不会痛苦,但是却让人感到难以忍耐。
复健的时间好像被一点点拉长,除了墙上那正在缓慢蠕动的时针,还有渐渐颤抖的手臂之外,他一点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以及在医生口中微弱增加的肌群力量。
手臂的颤抖渐渐传递到了上半身,似乎是身体想要挣脱医生的束缚一般,霍应淮的上半身也开始渐渐有些摇晃。
他忍不住咬紧了牙根,眉头渐蹙,呼吸渐乱。
“好了。”吴医生松开对于霍应淮的手臂的桎梏,看着一声不吭的霍应淮,吴医生也没有说什么:
“可以了。”
等到霍应淮平稳地躺下,身边的医生给霍应淮递上纸巾,他胡乱地抓住纸巾,随意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丢在递来的垃圾桶之中
他平复了些自己的喘气,抬眼环视了四周,房间中都是私人康复室大大小小的仪器,还有吴医生从德国原装带回的一些上下肢运动的仪器。
霍应淮的视线掠过这些仪器,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伸手示意旁边的医生:“手机。”
他平时复健的时候不怎么说话,累了痛了也不说,和其他在复健室里做了一会动作就开始喊累和含泪的人相比,他沉默的不像是个病人,一旦开口,基本都是有公事要处理。
医生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过手机递给他。
康复时间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再往下只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损耗。
吴医生看了看霍应淮的数据,在一旁吩咐:“今天主要的先到这里,给下肢固定上床边的活动器,下午三点左右安排按摩和针灸。
身边的医生把他的两腿抬起,下方放置上床边活动的机器人。
霍应淮没有管医生的动作,腿部的活动他充其量也只看得见但是毫无任何感觉。他干脆撑着手机,点开刚关注不久的视频号,看着不断在上下移动的红色播放键,点了进去,将直播投放到康复室的大屏幕上。
霎时间,只有机器康复室被活动机器创造出来的宁静被霍应淮手机中的嘈杂声取代。
活动似乎还没有完全开始,还有人穿着一身古装进入视频的镜头,杂杂乱乱的,给本就烦闷的季节又增了份躁意。
按商蓁给他的时间表,按照道理活动应该已经开始。
霍应淮看了眼时针,皱了皱眉。
面前固定膝盖和裸足的医生遮住了大屏的画面,只能听到活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再抬头时,面前的大屏上开始滚动起博物馆这次特展的宣传海报,屏幕中还有各个朝代的服饰文物,在滚动的海报下如同流水一样地从屏幕上飘荡而去。
“挺好看的。”
旁边正在看着机器人测量数据的吴医生抬头看了眼,正好看到屏幕中飘过去的孔府旧藏披风,眼底露出一丝怀念。
“我去了欧洲那么多博物馆,美则美,终归还是童年时候的古装更让人怀念。”
“这些。”霍应淮慢慢腾腾地想起商蓁强调了无数遍还在40度高温下穿到自己面前拉着确认的词。他看着屏幕中灰暗下去的灯光,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