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明显地瑟缩了下,头埋得更低,脚步加快。
小黑胖子察觉到姜岁在往这边看,冲着她做了个鬼脸儿:“呕呕呕,丑八怪。”
姜岁:“……”她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听人用丑这个词来形容他。
“丑八怪说谁呢?”她睥睨他。
“说你呢!”样子比刚刚更嚣张,一看就是惯的。
“哦,你这个丑八怪在说我啊。”姜岁淡笑,“快回家吧,丑八怪。”
说完,她转身,进了小卖部。
小黑胖子命叫姜龙,上的是富县的私立小学,数学考试时常拿零蛋。
他想了一会儿,没想通,问刚刚被他踹的瘦弱女孩儿:“喂,她刚刚什么意思?”
女孩儿犹豫了下,和他解释:“她的意思是,你这个丑八怪在说谁呢,你回答在说她,就是承认自己是丑八怪。”
“靠!我才不是!”他挥舞着拳头,照着女孩儿的胳膊又来了两圈,恼羞成怒,“闭嘴闭嘴!”
小卖部内,呛人的烟雾缭绕。地上夹着两个麻将机,还是自动的。
秦凌枫在里面那桌东边的位置,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他没穿外套,衬衫袖子卷了两折,露出精壮的小臂。
样貌和气质过于出众,就仿佛一堆瓦砾里,混进了一颗明珠。
偏偏这颗明珠很适应此刻的环境,边出牌,还边和牌友们聊着天。
他们说的是方言,他也能猜个差不离。
姜岁颇感意外。随便一个案子标的额上亿的大律师,竟然如此有市井气息。
就仿佛他也是在染缸里长大的一样。
姜岁听他同桌的牌友说:“老秦,你妹子来了。”
这才打了多久的牌,老秦都叫上了?
秦凌枫下意识看过来,妖孽的桃花眼里,划过玩世不恭,有一瞬间让姜岁感觉他很陌生,很遥远。
好在他很快绽放了一个真心实意的浅笑,眼里的寒意也随之散去。
“来找我?是要吃饭了吗?”
“嗯,快了。”姜岁回应着,走到他身后,抽了张红色的塑料凳子坐下。
原主和她都没打过麻将,不清楚规则,不过她聪明,看了一会儿就会了。
秦凌枫修长冷白的手指摸了张牌,偏头看一眼,懒散地打了出去。
“幺鸡。打完这轮就结束,饿你先回去。”
“没事,我在这等等你。”
三个牌友都能听得懂普通话,笑着调侃姜岁:“血缘关系还真是神奇啊,你和你姜广哥哥感情可没这么好。七饼。”
“怪不得你和姜广长得不像呢,原来是他们家收养的。红中。”
“倒是和老秦有点像,尤其嘴巴。五条。”
当着姜岁的面,他们也不好意思提官司的事,但是明显对他们两个很好奇,就连另一个牌桌上的人都不聊天了,听他们说话。
姜岁看向秦凌枫的唇,唇色较其他男人殷红些,唇纹很淡,的确是漂亮。
他似乎在专心打牌,没看她,就是睫毛轻颤了下。
“哦对,刚刚我怎么听到姜四家那小子吵吵嚷嚷的?”
姜岁:“是有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儿走过去,我不认识。”
“那就是姜四家的小儿子了!哎呦,可调皮了。不过男孩儿嘛,调皮一点很正常。三条,碰!”
姜岁心里冷笑。就只是“调皮”?
还有……当年陈大强骑着自行车来村里,就是给姜四的儿子拍照。
呵,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养成这个熊样。
陪秦凌枫在这打了一个小时,她一直没怎么出声。
大家对她和秦凌枫的事好奇,频频发问,秦凌枫每次简单回几个字后,就自然地把话题往村子里面引。
至于牌桌上,秦凌枫胡牌的次数很少,但是最后一算,他只输了一百块。
散场后,大家乐呵呵地往外走,还招呼秦凌枫下次再一起玩,他答应下来。
越往村尾走,同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
天已经黑透,一牙弯月挂在梢头,蛐蛐和青蛙的叫声,从四面八方而来。
两道脚步声不徐不缓,起初交错,后又重叠。
高高的院墙挡住了灯光,没有路灯,很黑,姜岁便拿出了手机照亮。
“打听出什么了吗?”姜岁问。
是的,她知道秦凌枫不是因为无聊才去打牌的。在闭塞的乡村,牌桌、酒桌,是能迅速拉近关系的场所。
“他们说的不少,东家生了几个儿子,西家子女不孝敬老人,谁家的牛和田地被下了药……”秦凌枫看过来,桃花眼凝沉,“听起来信息很多,但都和咱们没有关系。”
“他们在防备你。”
“是的。不仅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就连年轻人都没说漏嘴。”他转头看向前方,眯了眯眼睛。黑暗的前路,像是会吞人的猛兽。
“我今天也没什么收获。”姜岁说,“明天准备去王青萍那探探。”
“嗯,我继续打牌。”
到了住处,秦凌枫没急着吃饭,而是进了浴室。
太阳能热水器勉强能用,他洗了快一个小时才出来。
一共三间房,她、秦凌枫和司机,一人一间。。
第二天清晨,姜岁起床,端了盆水在院子里洗漱。
秦凌枫已经在院子里了,静静地看着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