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厉听到声音脚步一僵,终究没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侧脸很温柔,是戚暖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满眼无奈道:“别哭,明明长大后已经不爱哭鼻子了,走吧。”
一记风啸将两人卷离了裂缝边缘。
下一秒,程厉像穷途末路的“王”孤独地踏进了主控室,彻底消失在了戚暖的视线里。
与此同时,轰——
是震耳欲聋的坍塌声!
甲子楼的地基下陷了!!
来不及了!
时凉一把横抱起戚暖,将人护在怀里,皱眉道:“我们走。”
坍塌前的最后时刻,楼体晃动得太厉害,明明离出口只剩几十米了,但好像怎么也走不到。
最糟糕的是,时凉的双腿受了伤,血淋淋的,勉强站立已经很费劲了。
他废了程厉的双臂,程厉废了他的双腿。
你来我往,公平划算。
程厉这人真是一丝亏都不吃!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时凉抱着戚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戚暖都能听到膝盖骨寸裂的声音,她的心跳越发微弱,视线也开始模糊,温柔又不舍地摸上时凉的脸,虚弱一笑,“放下我吧,不然你走不出这里。”
时凉“凶巴巴”地吼了她一句,“死心吧你。”
然后抱着人再度站了起来。
戚暖贪恋地将头贴着他温暖的胸膛,缓缓闭上眼睛,呢喃道:“时凉,要是被埋在这里,会死的……你先走,再回来救我好不好……”
她的精神力已经耗尽了,时凉也是强弩之末,如今的他们从百丈高楼落下,然后被无数钢筋水泥埋进地底,怕是会被砸个稀巴烂。
就算戚暖身体里有堪称永生的YH病毒,但要是身体被砸个稀巴烂,神仙也救不了,更何况时凉。
但时凉只回了她两个字,“做梦!”
他又不傻。
又或者太傻了。
忽然,甲子楼的摇晃似乎停滞了一瞬,然后……
来了!!!
“我的天!快看!快看甲子楼!”
“操,沈副审呢?快,呼叫沈副审!!”
那些徘徊在天空城上方、尚未撤离的飞行器中,数千奇袭部队队员透过航窗,亲眼见证了——
那座象征着审判时代、如同盛世樊笼般的建筑物,那座前一秒还苟延残喘、仿佛能再支棱起来的甲子楼,一息之间如土委地、轰然倾塌!
……
意识陷入黑暗的瞬间,戚暖听到时凉发颤的声音,心慌、担忧、害怕最后都变成怒吼。
“不许睡!亲爱的,不许睡!我们不会死的!!你还记得当年是怎么折磨我的吗?”
他又凶又狠又委屈地说着,“你让一个天生擅长攻击的冰系精神力者天天猫在训练室练防御,还必须要强到可以抵抗一切攻击……”
有人吻在她的唇瓣上,战栗又温柔,但被吻的人已经毫无回应了。
“审判官大人,你这人真坏啊。”时凉嘶哑地说道。
下坠感骤然来袭!
大脑混混沌沌中,戚暖隐约意识到自己被什么人紧紧抱在怀里,一股寒意包裹主全身,预料中被摔得粉碎、砸得稀巴烂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是谁?
她的意识仿佛被关在一个四面空白的巨大囚笼中,记忆、感知、情绪都在渐渐离她远去,灵魂轻飘飘的,是前所未有的舒适。
——“我是谁?”
她迷迷糊糊地问自己,然后又猛地摇了摇头。
——“不对,我是不是忘了谁?”
她好像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是谁呢?
她目光呆滞地摸了摸心口,好难过!
到底忘了谁呢?
啪嗒一声,好像有眼泪滴落在脸上。
她愣愣地摸了下脸,低眉看着指尖的泪痕。
那一刹,记忆回溯,感知再临!
甲子楼废墟深处,一片黑暗中,戚暖挣扎着睁开眼睛,执着地喊着那个名字。
“时凉……”
——是啊,我遗忘的、深爱的,一直都是你。
浓烈到刺鼻的血腥味涌入鼻腔,戚暖摸到了大片的血迹。
“咳咳咳……亲爱的,你醒了?抱歉,刚才夸下海口了,这次咱们恐怕真的要死在这儿了……咳咳咳咳咳……”
戚暖这才发现,她躺在时凉身上,而身下人用尽最后的力气蛮横地抱着她,怎么也不许她动。
四周一片漆黑,她无法查看时凉的伤势。
两人被半圆形的厚重冰盾罩在废墟之下,头顶是层叠错落的钢筋水泥,隐隐有微弱的亮光从缝隙中透进来。
根据光源,可以推测出,他们被埋得不深,但也不浅,至少以他们两个现在这种随时会嗝屁的状态肯定是出去了。
猛地,戚暖一顿。
因为她摸到了时凉身下有一层碎裂的冰盾,应该是坠落加重物砸落导致了另一半冰盾破碎,所以时凉自己垫在了下面,然后用所剩不多的精神力支撑着头顶的冰盾。
现在……
他怕是五脏六腑都在出血。
戚暖不敢再动了,老老实实趴在时凉胸口了,说不清是生气还是心疼,闷闷道:“都让你先走了。”
时凉呼吸很弱,声音也很弱,但语调中那股痞气与不正经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