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自己还有精力,阿萦便提出想见沈二夫人。
沈二夫人至今不肯认罪伏法,裴元嗣可以对王嬷嬷上刑,那是因为王嬷嬷是下人,而沈二夫人品行再卑劣也是有头有脸的沈家主母,裴元嗣不想对她屈打成招,阿萦能够理解。
芸香过世后,沈文德心如死灰,于是在离开沈家前,裴元嗣带走了王嬷嬷和沈二夫人回到卫国公府,方便提审。
沈二夫人和王嬷嬷分别被关押在暗室中,眼前的屋门开开一个细细的缝隙,突然射入大片刺眼的日光,沈二夫人痛苦地呻.吟一声,抬手挡住。
下一刻,有人进来将她从地上粗鲁地提起来绑在了一张椅子上,灌入一碗冰凉的水。
沈二夫人以为那是毒药,死命地挣扎不肯喝,可她身上哪有半分力气,最后只能像条死鱼般任人宰割,气喘吁吁地靠在僵硬的椅背上。
她艰难地睁开眼,似乎闻到淡淡的幽香,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白色粉绿绣海棠花的长裙,裙下一双干净精致的珍珠绣鞋停在她的面前,与这黑黢骇人的房间格格不入。
沈二夫人蓦地抬头,脑中有一瞬空白。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阿萦生得太像太像林氏, 有那么一瞬间,沈二夫人甚至以为是林氏死而复生重新站到了她的面前。
可林氏不会有阿萦这般冰冷仇恨的眼神。
阿萦挥挥手, 侍卫们都退到了屋外守着。
沈二夫人不愿见她, 闭上眼道:“沈萦,你如愿了,我如今是你的阶下囚。”
“如愿?”阿萦讥诮道:“杀了你, 能让我娘和六弟活过来吗?”
沈二夫人冷冷道:“是你娘先勾引了我的丈夫,如果今日你不是靠着美色迷惑了卫国公,未必会是我的对手。”
“在林家没有落败之前, 我的外祖父是刑部侍郎,我娘也是官家小姐,若非落难教坊司, 我娘怎么肯愿意给一个男人做外室。”
“当初你强迫我嫁给曹诞, 明知我百般不愿,却依旧威逼利诱胁迫我认命,倘若那日我没有遇见沈明淑,今日的我便是昨日的我娘。”
“你也是女人, 我娘在入府之后可曾想与你争过什么?她不过是想安分守己地过完自己的下半生, 如果这也有错,当年你为何不去怨你的丈夫流连烟花之地?你杀我娘, 不过是柿子捡软的捏, 真有种。”
阿萦慢慢走到沈二夫人的身边, 俯下身在她耳旁一字一句道:“你为何不敢杀沈文德?”
沈二夫人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否定,“不, 不是!”
口口声声说着是林氏先勾引了沈文德, 在失掉了丈夫的心后却立即送去美人笼络, 一旦芸香逃脱了自己的掌控,便要杀之除之,以绝后患。
你说沈二夫人可怜可悲,她的确可怜可悲。可你说她无辜,她绝不无辜,和这样的女人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与夏虫语冰。
阿萦就微微地笑了起来,柔声道:“母亲,你说的其实也不全对,我不光年轻有美貌,”她抚摸着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我还有孩子。”
“这是个男孩,日后,他会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几十年后,他还会是卫国公。我知道你为何一直不肯认罪,因为你不想连累你唯一的儿子沈瑞。”
沈二夫人死死地瞪着她的肚子,她想啐一口阿萦,想起身踢她打她,最好能把她肚子里的那个孽种给打掉,可她浑身却没有半分力气,只能狼狈地看着阿萦居高临下地蔑视她。
阿萦捏着沈二夫人瘦脱相的下巴,露出怜悯的眼神,“母亲,瞧瞧你现在多狼狈,这还是当初那个将我打个半死的嫡母吗?”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真的可怜母亲你,你也知道我这人从小就心善,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所以只要你认罪,我就放过我的弟弟。瑞哥儿毕竟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么舍得你连累他,毁了他后半生的仕途?”
阿萦拿出一张纸,纸上陈述着沈二夫人一条条的罪状,她淡淡道:“我沈萦向来恩怨分明,我娘死在你的手里,我便只要你认罪伏法,只要你心甘情愿认罪画押,我就信守承诺放过四弟,日后决不会动他一根指头。”
“你,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沈二夫人动摇了,颤声问。
阿萦叹了口气,玉手护住小腹道:“我也是当娘的人,母亲,我能理解你此时此刻的感受,如若是我,只要我的孩子这一生能够衣食无忧平安顺遂,便是让我名声尽毁万劫不复都使得。”
阿萦低语柔声地劝着,仿若与她推心置腹。
不得不说,沈二夫人深恨林氏与阿萦,但阿萦说的每一句话却对她无疑有着巨大的诱惑力,沈二夫人渐生恍惚之意,许久许久,她双肩颓然地垂了下去,泪水从紧闭的布满皱纹的眼角缓缓流出。
“我认罪,我什么都认,只求你放过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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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涉及三条命案和一人失踪案,所属案件重大,沈二夫人的案子由顺天府尹上报后被移交三法司会审。
看在卫国公的面子上,刑部尚书准备快刀斩乱麻把这案子给结了,原本是准备熬夜忙到焦头烂额,哪想到这罪妇谭氏竟对自己所犯罪过俱供认不讳,根本都没用得上什么刑法、审讯。
经由都察院监督、大理寺复核后,卷宗在被送到成嘉帝的御案之前先送到了内阁首辅孙士廷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