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陆晏又有鱼上钩,他挑起鱼竿,贺笺笺忙去接,他却甩开了,落在鹿鸣手里。贺笺笺有些埋怨的看陆晏,陆晏瞧着又是一条鳜鱼,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条做汤。”
快要午时,鹿鸣带着鱼走了。陆晏这时候才道:
“昨儿送回去的东西,收到了么?”
“嗯。”
“有什么要我帮忙?”
“不用。”
白知夏冷淡的很,陆晏怅然,但面上不显。这时候从湖面刮了阵风来,陆晏蜷着手抵在唇边,低且压抑的咳嗽了两声,鹿鸣忙将药茶递过去,却被贺笺笺拦住。她笑着却不容拒绝道:
“我来。”
鹿鸣看向陆晏,贺笺笺已从他手里抢去盏子,鹿鸣怕洒了,只得松手。贺笺笺将药茶直接凑在陆晏嘴边:
“爷,喝口药茶压压吧。”
陆晏侧眼冷冷看她,她赌气道:
“爷就是不爱惜身子。”
陆晏没喝,甚至无视嘴边的盏子,他淡淡道:
“既不去宁乡了,就预备着去岭南吧。”
贺笺笺抿着嘴唇,含混不清道:
“爷,这些事儿咱们还是回去再说吧。”
话里透着暧昧的亲近,她见白知夏也收了鱼竿,松了口气。陆晏从不是个多话的人,更不是个会解释的人,只要这段对话不再继续下去,一切都可以蒙混过去。白知夏如今待陆晏这样冷待,不就是她的功劳么?
但谁知陆晏却偏偏这时候又道:
“贺笺笺,我养育你长大,为你解除奴籍,置办嫁妆,择了不错的婚事,以后,也可以作为你的娘家,成为你的后盾。但这一切,都基于贺叔对我的恩情,更基于你的安分守己。”
贺笺笺惊诧不已,但她下意识的,就看向白知夏。
她颤声道:
“爷,我跟了您九年了。您,您是不是为了白姑娘才……”
她故意把话说的含混不清,让白知夏落个善妒的罪名。白知夏蹙眉,陆晏却是淡淡的,看贺笺笺泫然欲泣,出口的话哪怕语调并不锋利,却也如刀子一样割着人心:
“做女儿的,总要出嫁。我可以为你筹谋父亲应当做的一切,但多余的,你不该觊觎。贺笺笺,你过界了。”
贺笺笺在这一瞬间浑身冰凉,并非因为这些话,而是她从陆晏的眼神里,看出了杀气。
陆晏在贺笺笺的惊惧中垂眼,再抬眼时,杀意敛去。
早晚要杀,但查出西泠细作之前,还要留着。
白知夏这时候已经起身,因事情谈的格外顺利,也因贺笺笺和白知棋的突然出现,让他们没法再商议接下来的细节。看来只能等到午歇之后,看境况再说了。
不过陆晏这番话却叫她顿住身形,委实意外,且惊诧。
原来他对贺笺笺是这样的情意?
所以前世的维护,仅仅因为他对于贺韫恩情的报答,在代替贺韫行父亲的职责?
但这样搅乱她情绪的心思也只是短暂的,他为了谁不重要。毕竟只有心里有他的时候,才会在意他心里有谁。
她起身离开,茯苓与豆蔻也瞧了一出好戏,忙都跟上了。陆晏也起身,跟在白知夏身后离开。贺笺笺恍然回神,踉踉跄跄去追,哭的惊恐凄厉:
“爷!世子爷……”
世子爷?
也瞧好戏的白知棋撇嘴。
这盛京的世子爷可真多。
她堂兄白崇是,身边这位是,连白知夏新勾.搭一处钓鱼的竟然也是?
但眼前人影一晃,就见怀川也走了,她忙跟上:
“陆世子?”
没人理她,她看怀川几人快步到陆晏身后,恭敬跟随。直到此时白知棋才看清怀川的打扮,虽衣装也精细,可那利落的劲装,显然更像是体面的随从。
白知棋怔怔的,慢慢儿的瞪大了眼。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而同时又是浓郁的愤恨和羞恼。
他们这是欺辱她初入盛京不认得陆世子,所以才这么耍弄她?
“好啊……”
她死死盯着走远的白知夏。
贺笺笺这时候回头,看了白知棋一眼。
陆晏看着前头的白知夏,想着今日做的事。
他始终欠白知夏一个解释。
他总以为自己问心无愧,有些事日子久了,她自然就会明白,并不需要多说。可前世白知夏经历的那些痛苦折磨让他醒悟,他错的离谱。
正是因为他的不解释,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才给了贺笺笺这样的机会从中挑拨,并让白知夏深信不疑。
如今她待他冷漠,就让他这样痛苦。那么前世她经历种种,独守塑玉居那半年,认定他心里有旁人,努力为自己洗脱清白,还在盼着他这样一个薄情寡性的夫婿……回心转意。
陆晏垂眼,白知夏单薄却倔强的背脊,让他不敢直视。
等进了小酒馆儿,午膳已然安排妥当。
两张相隔并不算近的桌子让白知夏舒适了很多。
但等她落座,菜馔一一摆上,她却看见了松鼠鳜鱼和浓香的鱼汤。
鹿鸣这时候过来,恭顺见礼道:
“姑娘,我们爷说,姑娘帮了爷不小的忙,这鱼权当谢礼了,还请姑娘别嫌弃简薄。”
陆晏伤重在身,鱼算是发物,他确实吃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