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珩知的声音在颤抖:
“那么你,你要为他守到什么时候?”
她不是没看出袁珩知眼底的哀求,可她还是笑道:
“守到我死。所以袁珩知,不要等。”
袁珩知倏忽红了眼眶,那眼泪猝不及防,让他想要掩饰都来不及。
他怕失去,却原来自始至终,他从来就没有得到的机会。
白知夏静静的看着他,他擦去了眼泪:
“没关系。”
他同她笑:
“我仍然会等。”
她是这世上,他唯一动情的姑娘。
为什么不等呢?
毕竟除了她,他谁也不想要。
袁珩知转身离开。
屋中芙蓉糕的香甜弥漫,可是白知夏再也不是从前喜欢吃糕点的姑娘了。
她一人在屋中站了许久,终究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豆蔻与茯苓凑头进来,白知夏同她们笑了笑:
“备车,我要出门一趟。”
“哎。”
白知夏出了门,但任谁也没想到,她竟然是去了沈府。
拜帖递进去,毫无疑问的遭到拒绝。白知夏坐在马车里,柔软的声音传出来:
“请转告沈大人,我知道他在,他若不见我,我便等在这里。这样冷的天,我如今这幅身子,只怕等到半夜就冻死了,所以也等不了太久,让沈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沈家门房瞠目结舌,这么多年了,还从没人敢这样在门上叫嚣。他寻思着,又跑进去,一字不差的学了,沈承皱眉:
“女人就是麻烦。”
但忽想起弦知,立刻觉着自己说错了话,哪怕屋里只有他自个儿,还是一阵心虚。
“让她进来吧。”
沈家宅院不大,是个二进四合院儿,白知夏进门见礼,沈承并不客气:
“我这里,不知多少人盯着,你倒是敢登门。”
白知夏笑了笑:
“大人,我想知道些朝上的事情。”
“姑娘心里,在下是个好说话的人?”
沈承似笑非笑,白知夏也笑:
“大人杀伐果断,心狠手辣。”
“啧,这可真是不错的夸赞。”
沈承扬眉,有些意外。白知夏这时候才道:
“大人。我只想知道一些与陆晏有关的事情。”
“陆晏如今是大炎的禁忌,与他牵扯上瓜葛,对你并没好处。”
“如今外头谈论他事情的人不在少数,您也只当我是好事之徒。”
“既如此,你为何不去外头听些他的事也罢了。”
“他们说的,哪里有大人说的准。”
天子近臣,皇上的心思。
沈承看白知夏始终从容的浅笑着,这个姑娘,与之前几次相见,相差甚远。甚至与他眼神对峙,也并不落下风。他还记得陆晏受刑的那一日,在上清殿外她哪怕用力掩饰,却也无法遮掩的哀痛和心死。
“你想干什么?”
沈承难得认真的问话。
“我想知道害他的是谁,想看害他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你不怕么?”
“怕?”
白知夏嗤笑,但笑容又很快敛去了。
“除了白家,这世上再没有让我畏惧的事情了。”
因为陆晏已经死了。
“大人,是谁检举了陆晏的私宅,搜查出了所谓庆王信物呢。”
“看来你近来打听的不少。”
“是呢,花了不少银子。”
沈承给自己添了热茶,吹着热气,面目氤氲在水汽中,淡然道:
“孔维。”
白知夏偏头思索了一下,恍然道:
“哦,禁军大统领,首辅大人的儿女亲家。”
她甚至语调淡然,丝毫没有对于谋害陆晏之人的深恶痛绝。沈承观其神色,忽然生了莫大的兴趣,饶有兴致道:
“昨日西疆来报,西泠异动,求请朝中支援。”
“算起来,陆晏被拿进密牢的消息传过去,那边的军报送过来,倒是刚刚好。”
“那么你觉着这是怎么回事?”
白知夏笑道:
“大人明知故问。”
她起身,放了一个小小的锦盒在桌上。沈承打开,见里头是一颗值不少银子的夜明珠。
“这是谢礼。往后,我当是时不时都会来搅扰大人的。”
沈承看她走到门边,她已然迈出去了一条腿,却停住了。她扶着门,静默了片刻,才回头。
他看见她眼底微红,带着盈盈水光。
“大人,你有没有想到,皇上会赐他盖帛之刑呢?”
沈承笑容慢慢收敛。
白知夏同他笑了笑。
有些事,不必明说。
回程路上起了风。风卷起窗帘,豆蔻忙压住,忍不住抱怨:
“快立冬了,天越发的冷,瞧着阴沉沉的,怕是又要下雨了。今年秋天的雨格外多。”
白知夏若有所思,往西边看去。
又要下雨了,陆晏只怕……会很冷吧。
她握住腕子上的发带,苍凉麻木的心又是一阵熟悉至极的疼痛和悸动。她闭上眼,仔细的体会着。
她要牢牢记着这些疼痛,等将来那些人都死无葬身之地后,去荒山告诉他。
但身子虚弱还要出门的结果,是回去后,白知夏便又有些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