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正沉浸在他的奏折里,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这边的情况。瞧见这一幕,陆蓁蓁脑子里浮现了一个念头,有些好奇:能被祁宴精心收藏的东西,会是什么呢?于是陆蓁蓁“恶向胆边生”,突然压抑不住自己的那点坏心思了。
她悄悄将手伸向那没上锁的抽屉,借着弯腰的功夫,便把那小金画轴拿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
陆蓁蓁这厢刚刚把画轴拿到手中,祁宴的声音便在她耳边响起了。
他这一开口,吓得陆蓁蓁手一抖,原本只是两手拽住了画轴,被他一吓,便把画轴展开了。
呈现在眼前的,是两个穿着大红色婚袍的小人,一个弯着一双眼睛笑眯眯,另一个抿着嘴角,看着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他们手中握着红绸,各执一端,中间是系着的大红花,周遭用毛笔细碎地画了花朵和星星,除了少年脸上的闷闷不乐外,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喜气洋洋。
看到这幅画时,陆蓁蓁愣住了,一股无比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画熟悉地像是她自己看过,又好像就是她画过,但在此之前她又从没见过。陆蓁蓁呆住了,恍惚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和她一起愣住的是祁宴。
在此之前,祁宴想过很多次该怎么将这幅画拿给陆蓁蓁看,幻想的许多情境里,他都不满意,他没想好要怎么带她一起去回想四年前。甚至,他自己至今也无法坦然地去回想四年前。
那夜他从太极殿离开时,在御花园听到的话,像一柄最锋利的弯刀,在他心头刻下的痕迹,让他这许多年都无法自行愈合。
之所以怕这幅画出现,也并非是没想好,他更怕的是他一直以来坚持的其实都是假的,如果陆蓁蓁从一开始说的就是假话,如果她对自己从没有一刻是真心的,那他又该如何收场呢?
所以,当这幅画骤然出现在两人面前时,一瞬间,连空气都静谧了下来。
陆蓁蓁带着点疑惑回头去看祁宴,却在他脸上看到了逃避和一点难以察觉的恐慌。
逃避?害怕?
这还是陆蓁蓁第一次在祁宴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但她还是问了:“这……,这幅画,是谁画的?”
“是,我吗?”
她话语中是不确定。
祁宴看了她片刻,幽深的目光宛如一潭冰封的寒泉,良久,才点头:“嗯,是你,你十二岁那年画的。”
陆蓁蓁脸上又现出了一丝迷蒙:“十二岁,可是为什么我不记得了?而且,我从来没有见过这幅画?”
闻言,祁宴垂眸,从她手中将那幅画抽走了。他将它平铺在桌面上,离烛火更近了些。这时陆蓁蓁才发现,那画布上已经有些泛黄了,边角处也有摩挲被搓起的细碎纸面绒毛。
“你那天画完后,就睡着了,在宫里。我将这幅画从你怀里拿走,本来是想等你醒了捉弄你,但你醒了后,便不记得这幅画,还傻傻地问我为什么拿着笔,所以我就替你收了起来。”
他说着时,眼角浮上些笑意:“你那时候总是粗心大意,不记得许多事。”
他这样说,陆蓁蓁便觉得有些心虚。自己那时候确实常常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转头就忘,祁宴为此没少生气,但那时候陆蓁蓁活在花团锦簇中,到处都是爱着她宠着她的人,纵然她认为祁宴是自己周边的花朵中最特别最惹眼的一朵,但她除了会告诉他自己最喜欢他之外,对他也没什么特别的。
祁宴最生气的一次,大约就是那年除夕,她提前好几日,约他到时候去雪梅园看红梅映雪。那几日,每天陆蓁蓁都要蹦哒到祁宴面前提醒他,千万别忘了他们两个的约定。祁宴每次都应好,但态度不冷不淡的,不过陆蓁蓁也没在意,她觉得祁宴不会爽约。
但后来,那天爽约的是陆蓁蓁,她同小姐妹们在宴席上溜走了,躲到一处宫殿里喝酒,喝着喝着便忘了时辰。宫宴上丢了几个世家贵女,众人四处都寻不见她们,急的乱了套,最后,还是段若妤领着人找到了她们。
陆蓁蓁被带回宫殿里醒酒,早忘了和祁宴的约定,月上柳梢,夜过三更时,祁宴带着一身霜雪出现在她的寝宫里,那是陆蓁蓁第一次见祁宴动怒。
他看着彼时身上还带着酒气的陆蓁蓁,狭长的眉眼透着寒气,又因被人爽约而不爽,整个人都泛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你怎么来啦?”陆蓁蓁当时傻呆呆地问。
祁宴没回答她,而是拉了她的手,随手抄了一件大氅,不由分说地将她带到了雪梅园。
雪梅园里红梅开的正好,除夕夜大雪皑皑,红梅映雪,在远处些许暖黄色烛灯的掩映下更显可爱。
陆蓁蓁看着如此这般美景,因为酒醉而有些迷蒙的眸子都清亮了起来,她呆呆地看着承着艳艳红梅的冰柱,白雪泛着点点光华,像是话本子里的小精灵般可爱。
“祁宴,好漂亮啊,雪梅园好漂亮。”
她转头笑着去看祁宴,对方抿着唇角,仍旧闷闷不乐。
然而陆蓁蓁健忘的很,一转眼就将祁宴拉她来这里的不愉快忘记了,又想起了自己和祁宴的约定,兴致勃勃地说:“娘亲说除夕夜的雪梅园最漂亮,所以我才想叫你来看。她说,如果除夕夜这天,能给喜欢的人摘一束红梅,那老天就会保佑她心愿得偿。”
“我要去给你摘红梅,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