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小脸上恢复了些血色,陆蓁蓁放下茶盏,抿了抿唇,手上攥着帕子却一时觉得无处安放。
刚刚纵马一路疾驰,她被祁宴牢牢护在怀里,感受着自己背脊处传来的温热,和他在身边的安宁,那种生死一线的感觉方才散去,此刻平静下来思绪,不由地想起了云隐寺的那一幕。
担忧和后怕一点一点被陆蓁蓁从心里拨开后,她方才发觉此事的蹊跷。苏莫离一届商贾,且从事的是书本买卖的生意,既未行过军打过仗,怎会有如此迅捷的反应?那时箭羽距自己不过咫尺之距,若非习武之人,是反应不及的,定是呆愣当场。
难道苏莫离习武?抑或是……
陆蓁蓁摇了摇头,今日,苏莫离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现在还昏迷着,生死未卜,自己怎么好胡乱揣度呢。陆蓁蓁想到此,吐了口气,心情又有些郁郁,攥着手中的帕子,手指绕着转圈圈。
盼春和挽秋对视一眼,挽秋摇了摇头,示意她别问,盼春便无奈咽下了口中的话,两人退出内室,刚到外间站好,正不知该如何时,门外面传来脚步声,颀长的倒影出现在门边,投射到地面的木板上,龙章凤姿,尊贵无两。
见到来人,盼春和挽秋瞧了瞧自家娘娘,悄悄抿唇笑了笑,没有作声,低头行过礼便出去了。
屋内人悉数散去,恢复一派寂静,祁宴径自走进西殿内室,袅袅日光透过鹅梨纱窗照进来,惊扰了一幅香卷,陆蓁蓁正坐在凳子上两根手指缠着帕子绕圈圈,她脱了鞋,此刻只着一层袜子踩在地面的薄毯上。
祁宴走进去,特意收了脚步声,陆蓁蓁又在思忖着方才的事,一时没有察觉。直到手上被塞了一件朱红色外衫,她才抬起头来,看见来人,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盼春和挽秋呢?怎么不知会一声?”
她佯作要发怒,祁宴按下了她的手,脸色实在算不上好,但也颇有几分不同她计较的别扭在。
“你先换件衣裳,我带你去审人。”
陆蓁蓁攥着手上的朱红色外裳,奇怪道:“审人?”
顿了顿,她明白过来,眼睛一亮:“你带我去审今日那些刺客吗?”
祁宴抬了抬眉稍,不置可否,转身从她旁边抢了一盏茶来,浅饮了一口,道:“你的丫头都知道一路骑马回来要给你奉盏茶暖身子,怎么我站在这里半晌了,你攥着茶壶都不想着要我喝口茶?”
闻言,陆蓁蓁撇了撇嘴,她才没心思同他打什么嘴仗,不过想着一会儿能亲去看看那些刺客的样子,询问各种缘由,又对祁宴气不起来,便干脆不理他,拿了外裳去屏风后换了。
然走到一半,她又转回身来:“我要不要乔装改扮一下?穿红色去提审犯人,是否太过艳丽了?”
自己虽没有开堂断案的经验,但好歹也知道此事极为严肃,她穿红戴绿的过去,恐怕会成为靶子,那些刺客见她如此不庄重,不招认怎么办?
听她这样说,祁宴也难得地怔了怔:“你想见那些刺客?”
“自然。”她快速答道。难道他没想让自己见他们?那要她去做什么?
见她一双眼眸亮如星子,祁宴只点点头:“也好,无妨,你便如此穿着就是了。”
既然他如此说了,陆蓁蓁便也不再有疑,径自去换衣裳了。
说去换衣裳,陆蓁蓁便叫了外面的挽秋,想让她给自己梳发髻,谁知盼春个急性子,也跟了进来,她就绕着陆蓁蓁和挽秋转圈圈,想问又不敢问,看的让人着急的很。
透过菱花镜,看见小丫头一脸焦急,又不敢催促的样子,陆蓁蓁和挽秋对视一眼,两人“噗嗤”一声笑了。
听见笑声,盼春回头,这才发现他们两个已经取笑自己半晌了,她感觉自己被哄骗了,以为挽秋和娘娘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瞒着她一人,气的小脸通红:“娘娘!您这是和挽秋一起哄骗奴婢呢,亏奴婢还着急,生怕您和太子爷不快。”
她说着,虽然生气,却也放下了心,只以为娘娘并未和太子爷生出什么嫌隙来。
陆蓁蓁和挽秋为盼春这小孩子心性笑了一阵,看着菱花镜中倒映出来的面容,陆蓁蓁又笑不出来了,她和祁宴确实生了嫌隙,今日乱糟糟的,本也没心情去多想,此刻被盼春提起,却又不得不想到,这真是一件头疼的事。挽秋正要为她戴耳坠,陆蓁蓁忙拦下了她,道:“配饰便不要了,只用个红珊瑚的簪子便好。”
祁宴带自己去见刺客,虽然说了穿着上不必考究,但也不能太过华丽张扬。
不多时,陆蓁蓁从内室屏风后走出来,一袭朱红色冕襟长裙,腰间系一条绯色玉带,颈间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简单地盘了一个发髻,一柄红珊瑚发簪将发髻束住,虽然装饰简单,但朱红色本就衬陆蓁蓁的气质和肤色,由她穿来,丝毫不显俗气,反而因为她肤色白皙,更透出一种少女的轻盈和灵动憨态来。
她走到祁宴身边,扯了扯裙摆。虽然平时也习惯了穿些颜色鲜亮的衣衫,但是今日总觉得怪怪的。陆蓁蓁有些犹豫,喃喃道:“这样穿是不是有点太招摇了呀?”
闻听这话,祁宴像是有些震惊,一贯四平八稳的性子,此刻却微微睁大了眼睛,仿佛这话不该从陆蓁蓁口中说出来般。陆蓁蓁也抿了抿唇,有些心虚。她确实平日里穿的花枝招展了些,但是祁宴也犯不着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