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蓁蓁还不懂这个道理,她还在奇怪祁宴今日笑眯眯的样子怕是在撺掇什么坏主意。
因为是过门第一日,所以早膳布在了花厅。说是早膳,但此时日头大亮,已是快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太子府的小厨房也十分尽心,知道两位主子昨日便没好好吃东西,大约饿了。早膳也并未按照原本的规格来制。
一样海鲜玉荟粥,一样解暑酸梅汁,甜点是鲜甜的软酪和果糕,以及醋溜生鱼、清炒笋尖、鲜三样、炙羊肉等等十种菜样。
蓁蓁坐下后,看着下人一道道布菜,渐渐将两人中间的桌子堆满时,还是有些吃惊的。
倒不是因为没见过这么多菜,而是在太子府没见过这么多菜。
毕竟祁宴这人,向来是吃饱就行,和她爹爹一样,是一个以自身为标榜奉谏群臣的奇葩。
蓁蓁生怕自己饿了瘦了,她出嫁时,还特意在陆家带了两个厨子过来,当时就是怕太子府寒酸,吃的用的都不好,委屈了自己。
眼下看着一道道菜堆叠上来,蓁蓁大有一种赴鸿门宴的错觉。
她观察着祁宴的表情,却发现他并没有对此刻的铺张有什么不满,只是偶尔将目光瞥向自己,不知是在打量什么。
谁能告诉她祁宴怎么了?从昨日,到现在,祁宴正常么?
花厅静谧,围绕正中的檀木食桌摆着两架四扇金绣屏风,四周墙壁上格子书柜摆满古玩墨宝,偶有几幅手书悬于壁上,蓁蓁扫了一眼,并不是祁宴的笔迹,想是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香炉上燃着清淡的橘叶香,方桌旁不远处摆着冰鉴,给盛夏带来了一丝清凉。
两人相对而坐,默默地用着早膳,彼此心里思绪翻飞,都在计划着什么。
早膳用了一半,守在外面的颂冬悄声走了进来,和盼春说了两句话,被盼春推了出去,两个人在门口小声不知道议论着什么。
蓁蓁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以为是她们害怕祁宴,见他在,有什么事不敢禀报,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颂冬和盼春对视一眼,将盼春推了出来。她支支吾吾地:“姑娘……”
刚开了个口,便被一旁正拿着帕子拭唇角的男人横了一眼。
盼春赶紧吞回了刚刚的话,改口道:“娘娘,段姑娘在外求见,想给娘娘请安。”
她说的底气不足,心里十分不高兴,觉得这位侧妃太没眼力见儿,但此刻当着太子爷的面,又不敢表现出不满,只好将不满都藏进了话里。
比如,她才不称呼段若妤为侧妃。
盼春的这点小心思,在座的两位都听出来了,不过都并未对此有什么表态。
对蓁蓁来说,祁宴没表态,就是此时最好的表态了。如果他胆敢说什么让段若妤进来的话,那她就要和他拼命了。
蓁蓁慢条斯理地擦拭了下唇角,又饮了薄茶漱口,一边拿丝巾擦拭手指,一边慢吞吞道:“哎,本宫今日乏了,实在是懒得见人。且让段姑娘休整几日吧,等本宫空闲了,再召见她。”
女子扶着鬓发上摇曳的海棠花,样子是十足的慵懒和妩媚。她神态里带着点轻松,说这话时,便完全是上位者的凝视。
祁宴看她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花厅外,弯曲延绕的回廊下,一袭嫣红色绸裙的女子正垂首等着,侧颜婉转,柔美乖顺。
在这里等着的自然是段若妤,身侧的侍女正是同她一起从凉州回来的寻芳。
“娘娘今日乏了,没力气见段姑娘,让奴婢转告姑娘,且回院等召见吧。”
盼春将蓁蓁的原话带到,段若妤脸色僵了僵。
一旁的寻芳见状不忿起来:“我们姑娘是陛下亲封的侧妃,难道不能拜见太子妃吗?”
盼春有了自家主子撑腰,此刻态度十分强硬:“做奴婢的只管带话儿,太子妃娘娘乏了,侧妃如果想进去伺候,奴婢可以再次为侧妃带话儿,看太子妃娘娘允不允您贴身伺候。若侧妃不是想伺候太子妃娘娘,那娘娘乏了,侧妃就不必叨扰了。”
她们几个大丫头都是自小跟着蓁蓁长大的,一张嘴皮子跟着自家主子练得十分伶俐,若是想叫谁没脸,那对方很难下得来台。
此刻段若妤脸色微苦,便有些下不来台。
昨日东宫大喜,陆家大喜,满京城都是张灯结彩,处处都道恭喜,却几乎无人记得她段若妤也是同日出嫁。
太子妃十里红妆,她却只能从侧门被一台小轿迎进来。
不过这些她都没在意,她想,既然进了太子府,又屈居人下,陆蓁蓁为难自己,都是可以预见的。
这些委屈,她都可以吞下。她昨日坐在冷云轩里,满心欢喜,等着表哥来见自己。
但他没来。
诚然昨日是太子妃进府第一日,但她以为表哥至少会遣人来知会自己一声。
一直到天际露出鱼肚白,外面传来西殿要水的呼声,段若妤才大梦忽醒。
今日之所以迫不及待前来,是她怕表哥忘了自己。
且她以为陆蓁蓁与表哥之间嫌隙未解,不敢如此堂而皇之地下自己的面子。她与陆蓁蓁算是从小在一处,对她十分了解,陆蓁蓁虽然牙尖嘴利,但做不来那样伤人的事情。
她就是拿捏着陆蓁蓁这个弱点,所以才敢在得知太子爷和太子妃来花厅之后便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