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幔外的人刚要起身,突然又被叫住,“等等。”
室内静了许久,才再次响起钟离慕楚虚弱的声音,“不必去了。”
钟离慕楚侧头,看向自己的右肩,缠裹的白色纱布再次被涌出的血液浸透。
“我们舅甥之间的猫鼠游戏,多了两个外人还有什么意思?”
钟离慕楚伸手,在那抹鲜红用力一按,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
天气愈发闷热,侯府里四处蝉鸣,不得清静。
霍老夫人坐在凉亭里,一边心浮气躁地摇着扇,一边看着下人高举网兜捕蝉。见他们动作笨拙,一时恨不得自己撩起袖子顶上去。
正上着火,一碗冰冰凉凉的茶饮呈到她眼前。霍老夫人赶忙接过,接过小碗一饮而尽,舒适地眯了眯眼。
下朝回府的霍奚舟从凉亭外经过,往亭内扫了一眼,步伐顿了顿,调转方向走进来,向霍老夫人问安。
霍奚舟在霍老夫人身边坐下,霍老夫人连忙朝身侧招呼,“云皎,快给侯爷也做碗冰饮消消暑。”
石桌另一边,姜峤起身,浅笑着朝霍奚舟福身行了一礼。她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纱衣,梳着最简单的发髻,发髻边只别了一支玉钗,看着十分朴素却又很清爽。
霍奚舟只是抬眸扫了她一眼,就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撒花花,按爪爪~
第6章 信号
姜峤垂眼坐下,继续安静地在一旁凿着冰,听霍奚舟母子俩对话。
“这天气闷得人没什么胃口,你晚上可想吃些什么清爽的?”
霍老夫人问道。
“今晚不能陪您,”霍奚舟冷冰冰地开口,“越旸在明月楼设宴,递了帖子。”
霍老夫人有些意外,“我记得你小时候最讨厌那些世家公子了,现在竟也能与他们玩到一起?”
姜峤低着头,唇角扯了扯。
在霍老夫人眼里,霍奚舟恐怕还是那个初入建邺城,因为处处不合规矩被王侯世家当众取笑的毛头小子。殊不知今非昔比,霍奚舟如今便是爬树下河,也会被人称作至情至性。
霍老夫人想起当年他们一家刚进建邺城的时候,一时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兴致勃勃念起了霍奚舟那些叛逆的往事。
霍奚舟听得有些不耐,视线不自觉移开,落到了对面的姜峤身上。
姜峤卷着袖口,专心致志将冰块用小铜杵凿碎,再一点点盛入精致小巧的玉色器皿中,随后舀了几勺早就备好的花果茶,慢条斯理地搅动了几下。
霍奚舟眸色稍凝,心头又浮起一起异样,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冰饮做好,姜峤双手端起小碗,抬头朝霍奚舟递过来,正好撞见霍奚舟的视线,微微一愣。
霍奚舟接过碗,平静地移开眼。
姜峤被他看得有些莫名,不安地坐回了石凳上,心里打鼓。
她如今的身份十分尴尬,自从几日前被霍老夫人推给霍奚舟做妾,霍奚舟至今没有应允,也没有再拒绝。府里的人虽暂时唤她一声云娘子,但也只将她当做霍奚舟的侍婢对待。
姜峤心知肚明,霍奚舟根本不打算将她留在府中,之所以暂时留着她,也不过是为了敷衍霍老夫人。所以为了不讨嫌,她这几日都没敢在霍奚舟眼前露面,远远见着他就绕道走。晚上在耳房,更会早早熄灯,只求霍奚舟能忽视她的存在。
然而只躲着也不行,姜峤牢记自己倾慕霍奚舟的痴情人设,每日也会学着从前宫妃们向她示好的行为,悄悄做些不用露面的事。
莫不是这样也过了?
姜峤如此想着,便打算赶紧从霍奚舟视野里消失。她将桌上做冰饮的器皿一一收拾完,起身告退。
霍老夫人正讲到霍奚舟十三岁在宫宴上出风头的事迹,随意摆了摆手。
姜峤立刻端着器皿退出了凉亭,没察觉到身后若有似无扫过来的视线。
待姜峤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小径那头,霍奚舟才收回目光。
霍老夫人仍自顾自讲着,讲到激动处抬起手,想学学当年霍奚舟在宫宴上三箭震慑全场的英姿,却露出了胳膊下的一沓纸。
霍奚舟低嗤了一声,伸手过去拿起了那沓纸,“您当时又不在场,说得跟真的似的。”
霍老夫人被噎得说不出话。
的确,宫宴上男女不同席,这些场面她也是听老侯爷转述的。
“这画的什么?”
霍奚舟翻看着手里的画纸。纸上的笔迹十分陌生,画风清奇。不过连续几张纸上的人物都差不多,看上去竟还连成了一个剧情,不由让他产生了兴趣。
提到这沓画,霍老夫人又唏嘘不已,“是云皎画的。我今日才知道,她从前在内教坊,过得有多可怜……”
看着画纸上被欺负到眼泪涟涟的长发小人,霍奚舟动作顿了顿。
“云皎原先竟是能说话的,只因被权贵瞧上了那张脸,不肯屈从,才被一剂药毒哑了嗓子,之后再不能说话唱曲。”
“内教坊除了她的名,还将她打发去做苦力。若不是宫变,她此刻恐怕已经受尽磋磨,这条命保不保得住都不一定……”
霍奚舟拿着一沓画回到书房,神色莫测,心里仍想着老夫人方才的话。
彦翎拿着一叠名册走进来,“侯爷,这是内教坊的名册,属下查过了,云娘子原来的确在名册上,只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划去了掖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