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烘托到如此地步了,裴南湛没有说话。陈知韵偷偷从阿兄身后探出一双灵动的杏眸,陈氏兄妹都在看裴南湛玉指轻取头上的白玉兰。
白玉缀枝头,少年花满楼。
裴南湛感受到另外一道视线,他徐徐抬眸看过去,躲在陈兄身后的‘陈表弟’立即将头缩回去,只有清风吹起她的白色束发带,在陈兄身后飘扬着。
那发带上用着白色的针线绣着竹,裴南湛静静看着那飘动的发带,转身取自己的纬帽,走到陈逾瑾面前。
两人之间,只隔着两步的距离。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赠君纬帽。”他很细心伸手将纬帽递到陈逾瑾身后,并未逾越探究她的真面目。
他的手将纬帽递过来时,陈知韵还闻到了他手上的玉兰香。她眨了眨眼睛,伸手接过了这纬帽。
陈知韵手指紧抓着纬帽,轻咬下唇,思忖了会还是做了一个决定。
她用手掐着自己的喉咙,故意用粗哑的声音说道:“公子可将手中这玉兰赠予我。”
这粗哑的声音一出,陈逾瑾顿时没有绷住,身上的寒毛立了起来。
他家妹妹真是——厚颜无耻!
裴南湛并没有被这粗哑的声音吓到,反而在他脸上出现了一抹极轻的淡笑,他笑时微微低了低头,幅度非常小。
“当然。”裴南湛将手中玉兰递给她,陈知韵这次欢快接过了。
“还有事便先行离开了。”裴南湛提出了告辞。
陈逾瑾:“裴兄慢走。”
待裴南湛走后,陈知韵从阿兄身后走出,目送那远处的身影,发自内心的感慨道:“他好温柔。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他是在夸花还是在借花开导我?”
听到此话的陈逾瑾低头看自家妹妹,她正将白玉兰往头上戴。他缓缓摇摇头,叹息道:“难啊,难于上青天啊。”
陈知韵斜晲阿兄一眼,阿兄这是何意?难道她说的不对吗?裴南湛能如此对待一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是真的刻在骨子里谦逊柔和。
“走吧点长明灯去。”陈逾瑾将纬帽给陈知韵戴上,接着莫名其妙来了一句:“还是得靠我才行。”
被迫戴上纬帽的陈知韵笑着回他:“阿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她虽是笑着说,语气里却无半分笑意,全是疑惑和不解。幸亏纬帽遮去了她的容貌,不然阿兄必会看到如此两极反差的她。
陈逾瑾没有和她解释,兄妹二人点了长明灯后,寻了一座亭子坐下了。陈知韵拿着剑在削小和尚送来的甘蔗,她边削着甘蔗边问陈逾瑾。
“我能不躲吗?裴公子怎么会喜欢我这样的小女郎。”
她将削好的甘蔗递给陈逾瑾,陈逾瑾看着她这个样子,用手帕擦拭剑身后,哐当一声将剑合入剑匣里。随即拿着剑戳着泥土试图挖一个洞,将甘蔗皮埋起来。
“且我虽然是女扮男装,但是裴公子这么聪明的人,必然怀疑我是个小女娘。他日他见到女装的我,不就知道我和寻常女子不同,是个腰间别宝剑的姑娘。我还能实现菩萨娘娘的指引吗?”
陈逾瑾对着手上的甘蔗狠狠咬了一口,很难不赞同她的话。
陈知韵还在哼哧哼哧挖着洞,小嘴边继续说:“我又没封耳洞,这世间哪有男子有耳洞的。他见到我要么怀疑我是个变态,要么怀疑我是个女子。”
“好啊你们!竟然逃学也不带上我!”一声怒吼打破了寺庙的平静。
原本该在书院的陈小五此刻竟然出现在弘福寺中,陈知韵和陈逾瑾都呆滞在原地,无法相信。
“你们负心寡义、冷酷无情、丝毫没有手足之情。”陈小五站在庭院门口那,双目通红,眼中有着盈盈泪水在闪烁。
“你们就是不把我当弟弟和兄长!”他伤心喊出,转身就跑,一番举动打得兄妹二人措手不及。
“不是,小五你听我们解释。”陈知韵率先反应过来,拿起纬帽就去追陈小五,边追边对身后的阿兄说:“哭了,还不去哄哄!”
陈逾瑾手中的甘蔗掉在地上,不可置信地说道:“哄?”
他站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确定衣冠端正后:“好吧,哄。谁让我是家中最稳重的兄长呢。”
陈知韵没有想到陈小五竟然跑得如此之快,且他还是乱窜地跑。陈知韵在这期间还偶然碰见了裴南湛,裴南湛正在窗前的案牍上提笔写字,在他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将纬帽带上了。
啥都能丢,人设不能丢!她现在可是陈家远房表弟。
陈知韵边跑边双手作揖和裴南湛行礼,裴南湛微微点头回礼,给她指了一条明路,“人往那边去了。”
“多谢。”她故意哑着声音,小声道谢。
裴南湛身边的小厮石头挠了挠头,不解地问他家主子,“这个声音好像又和刚才不同。”
裴南湛淡笑不语。
没一会陈逾瑾也出现了,这次裴南湛的小厮率先给陈逾瑾指了路。他的小厮在一旁说道:“这个陈家公子们还挺有意思的,一个追一个。”
这可不就是一个追一个吗?陈知韵在追陈小五,陈逾瑾在追她们。其实没有追,他是走着去的。
“你们就是没把我当弟弟和兄长,来弘福寺也不告诉我一声。”陈小五张着嘴哇哇大哭,“我知道我不和你们一块长大,所以没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