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影厅只有稀稀拉拉两三个观众。
《处女泉》这种上世纪的老艺术电影,话题深奥,还是黑白画质,Debuff加满,没有人来看实属正常。
祝语真心依然跳得很快,默默地闭上眼睛,等心跳自然平复下来。
有其他人的气息靠近。
另一个人在她左手边坐下。
祝语真睁开眼睛,看见昏暗中裴西桐眼镜片淡淡的反光。
她顿时有些晕了。
尬在原地,硬着头皮小声问:“你也来看这场吗?”
这也能撞上吗……
裴西桐说:“我看你朋友圈提这位导演的电影提得比较多。是你最喜欢的导演吗?”
祝语真只好说:“是的。”
“所以我想来看看。”
“这样啊……”祝语真保持着礼貌尬接一句。
右边的人出声,清清淡淡地说:“祝语真,要开始了。”
祝语真赶紧闭嘴,努力保持着镇定,忽视那种头皮发麻的尴尬感,抬头去看大银幕。
电影开篇。
虽然是自己最喜欢的导演的电影,但说实话祝语真没怎么看进去。
……此时此刻,左手边坐着裴西桐,右手边坐着时聿飞,怎么感觉那么奇怪。
她一紧张就忍不住做小动作。
仰着头看电影,手里无意识地叠着电影票,把票叠成一个非常小的方块,捏在手心,又展开。如此几个来回,一时不小心,小方块突然弹了出去。她小声惊呼,低下头在地上摸索。
摸索着摸索着,忽然感觉手心被塞了一个硬硬的纸质小方块,旋即手掌立即被人握住。
她蜷起手指握住那个小东西,直起腰想把自己的手从对方手掌中抽出来。
他本来握得很松,像是试探她的心意一般。她很轻易就抽出去了,可是下一刻,他的手覆上她手掌,手指挤进她的指缝里。
祝语真悄悄转过脸看了他一眼。
在昏暗的影厅内,不担心被其他人认出来,他已经摘掉了棒球帽,头发软软地搭下来,在额头落下浅浅的影。口罩也摘了一半,松松地挂在耳朵上,露出下半张脸,下颌线条干净至锋利,漂亮得好像可以发光。
他若无其事地回看过来,很清淡的表情。
好像根本没有牵她手这回事。
祝语真动作不敢太大,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不敢再动了,老实地任由他握着。
感觉到交握的手心温热,有些湿润。
余光瞥见他似乎隐隐弯了下唇角。
《处女泉》到底讲到了哪里,祝语真是完全不知道,整个人心猿意马,大脑一片混乱。
直到电影结束,片尾字幕出现,影厅灯光骤然亮起来,她才如梦初醒。
裴西桐后半场忍不住催眠睡着了。影厅灯光亮起来,才睁开眼睛清醒过来,转头看向旁边的祝语真。
祝语真正襟危坐,安安静静地看着片尾字幕。
她的……同事,很奇怪,在室内也戴着帽子和口罩,仰头靠在椅背上,和她一样安静地注视着银幕。
裴西桐心突然有些微妙苦涩。
跟她确实……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她爱看的是这种晦涩难懂的电影,自己却一点也看不明白没有兴趣。共同爱好一点也没有,果然……不能强求。
片尾字幕结束,三个人默默往外走,也不说话。
走到影厅门口,裴西桐终于忍不住了,转头问祝语真:“语真,你是和你同事一起来的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顺路。”
祝语真还没来得及说话,时聿飞从帽檐下抬眼,清淡说:“我送她回去。”
祝语真赶紧说:“谢谢你啊西桐,我同事送我回去就可以了。”
“好。”裴西桐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往外走。
祝语真回头检查自己有没有落什么东西,时聿飞抱臂站在一旁,忽然笑了一声。
她懵懵抬头。
他说:“挺好的。”
“……什么?”
“叫他就叫西桐。”时聿飞语气甚至很温柔,“叫我就是同事。”
祝语真闷头往外走:“不是。”
“不是什么?”
祝语真小声说:“不是这样啊……那我要怎么叫你。”
“我有名字。”
祝语真忽然抬头。
时聿飞低眼看她,咬字清晰干净:“我叫时聿飞。不是你同事。叫我名字。”
祝语真咬了下嘴唇:“时……”
她深吸一口气。
名字是最短的魔法。
她好像,从来没当面叫过他的名字。“时老师”这三个字,把他们的关系圈在了演员和编剧的范畴,似乎一切交流都只是同事之间的互动,留有转圜的宽容度。
可是,“时聿飞”。他是时聿飞,她是祝语真,变成了两个人,再没有工作的润滑,一切关系,都成了两个人之间的直接关系。
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在名字这个短短的魔法之间变质。
某种情绪似乎在疯长,如野草一般蔓延,一不小心,就连了天。
她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时聿飞。”
时聿飞安静凝视着她,好一会儿,冰冷的表情解封,眨了下眼睛,似乎忍不住笑意。摘下头顶的帽子,按在她头上:“走了。”
祝语真猝不及防抬手压了压头顶他的棒球帽,赶紧追上去,压低了声音叫他:“时老师……时聿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