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大决战。武林正道,朝廷江湖,所有人马汇聚一堂。无双一柄金刀抡圆,刀锋弧光闪亮,比长安二月的雪更白亮。
刀锋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溅射出尖锐刺耳的火星,他举刀抬头,说要战,那便战!
一力战百人。
春山的梅花簌簌扬扬地落下,地上残梅如血,血如残梅。
……
后来再没人见过少年无双。
舒缓的箫声和笛声响起。
白雪茫茫一片,鲜血的红色印记一路蜿蜒,披着貂裘的少年世子李韧一柄长剑深深嵌在雪地里,他仰面倒在雪中。
长安下了很大的雪,纷纷扬扬,盖住他苍白的面庞。他眼睛闭上,沉沉睡去,不过转眼,风雪就在他的睫毛上凝结成一片薄霜。
画面一转。
江南夜雨潇潇而下。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戴着斗篷的男人披着夜雨走进一家客栈。
“今年江南的雨下得真久。”
画面淡去。
“金刀计”三个字最后浮现在屏幕上。
片尾曲响起,工作人员名单向上滚动。
祝语真怔在原位上。
她甚至完全忘记了,男主角时聿飞本人就坐在她旁边。
电影结束了还好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黑场许久,她才终于如梦初醒,下意识寻找时聿飞的身影。
当她意识到无双就坐在她身边时,心头突然一恸,迟来的眼泪终于簌簌而落。时聿飞伸手替她擦掉眼泪,还没待开口,祝语真说:“可以再放一遍吗?我想再看一遍。”
“好。”时聿飞起身重新替她再放一遍电影。
第二次看。
祝语真终于能分出神来注意作为一个编剧必须注意的元素了:电影的结构,起伏,高潮,主题,设定,人物,台词……
果然不愧是戛纳主竞赛作品。
摄影、表演、画面都如此恰到好处,剧本更是毫无瑕疵。
只是……
表演有点太好太真实了。
祝语真突然知道了时聿飞说她“可能不喜欢的情节”到底是什么了。
是……床戏。
是世子李韧和江湖侠女刺客的床戏。美艳女刺客深夜嘴咬一泓如雪的匕首而来,一刺,就刺中观众心脏。那种美,那种冷艳,那种暧昧昏暗的气氛……
镜头很含蓄,只拍了两只手。两只不断纠缠的手,一只属于男人,一只指尖艳艳,涂了孔雀绿的指甲油。缠在一起,指尖绷直又蜷缩,孔雀绿的指甲在另一只手手背上划下一道红痕。
如果演员不是时聿飞。
祝语真肯定能欣赏这个美丽的画面,并为导演的精湛功力、为演员的出色表现打满分,高呼“好涩”、“好会”。可是一想到……涩的是她男朋友和另一个女人。
呼吸随着两只手的交缠而急促起来,祝语真掩饰性地闭了下眼睛,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人捏住了。
祝语真挣了挣。
电影在继续。
她手指被人握住,与他十指相扣。祝语真用力挣了挣,听见他低低的声音:“不开心?”
“没有啊。”祝语真故作自然地说,“这不是演员正常工作吗。”
“没有不开心?”
“没有。”
他慢腾腾问:“一点也不在意,我和其他人演过亲密戏?”
祝语真扭头看他,深呼吸好几次,还是没忍住:“——在意,我在意,在意死了行不行?”她生气了,一翻身跨坐在他身上,按住他的肩膀低头凑到他眼前,直视他的眼睛:“故意问,很得意吗?和岑馥老师演亲密戏是不是很开心啊?也是,岑馥老师那么漂亮,哥哥你有感觉也是应该的嘛。如果是我我估计都心动。”
时聿飞伸手抱住她,问:“你没见我们拍戏什么样子吗?”
“——嗯?”
“八个镜头同时对着我们拍。这场戏,两分钟,拍了整整三天,我和岑馥的手要怎么动,江导都要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抠。第几秒的时候眼神看哪里,低头低多少角度,说话语气,音量都要调整。”他问,“这种情况下你觉得能有感觉吗?”
祝语真两臂撑着椅背,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俯视他:“真没感觉?”
他静静看着她。
祝语真凑得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鼻尖碰上鼻尖,声音低低的含在唇齿之中:“真没有啊?”
话音没落,她压下去,唇瓣印上了他的唇瓣,声音被含糊地吞掉。
他双手握住她的腰。
她今天穿了件克莱因蓝的毛衣,毛绒暖暖的,摸上去很舒服,也很容易捋上去。毛衣被捋了上去,两只手就能握住她的腰。再往上,手掌能感受到细痩的蝴蝶骨。
祝语真明明是在上位主导位置,却感觉浑身酥软,被他的手碰过的地方就好像触电一样不由自己控制。
她本来亲得很凶猛,半分钟过后,就只能缩在他怀里,仰起头承受一个反客为主的吻。
气喘吁吁,她一句挑衅含在唇齿间,声音变得色厉内荏的柔软:“岑馥老师有没有这么亲过你啊,时老师?”
时聿飞没说话,用实际行动堵住了她的嘴唇。
背后的大银幕上,电影仍然在进行,投在室内的光线变幻,音乐声响起又淡出,祝语真却根本没能分神思考电影究竟进行到了什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