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聿飞抬头。
关九仞正要让任新言别太霸道,时聿飞开口了:“老师,如果我接这个角色,可能会出事呢?”
任新言有点惊愕:“什么意思?”
时聿飞沉默半晌,坦白说:“您一定要一个解释,那我就把原因告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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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个小时。
书房里最开始还有些声音高高低低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听不见声音了。再过了一会儿,任新言推门出来,时聿飞跟在他身后,表情很平静。
任新言脸色不太好,憋了又憋,跟时聿飞说:“没事,下次再请你吃饭。”
又转头,跟祝语真说:“你们好好的。”
祝语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看起来任导好像被打击到了一样,迅速匆匆地离开了。时聿飞也拉着祝语真跟关老师告别,临别前关老师有点欲言又止,好一会儿,也只含糊说:“你们好好的。”
祝语真十分不解。
离开关老师家,在车上,祝语真有点纠结想问,但又不好意思,低着头一直假装若无其事地看手机。直到时聿飞出声:“解决了。”
“什么解决了?”
“跟任导解释清楚了。”
祝语真“哦”了一声,忽然伸手,轻轻碰了下他的侧脸:“可是你看起来,心情好差,好累的样子。”
沉默好久,他叹息一样低声说:“有点累。”
在祝语真听来,却是让她心软的撒娇。
“到底……到底怎么了?”
“陪我去看一场电影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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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音室里灯光微弱。只有大银幕上的光效流动,音响送出电影里的风声雨声呼吸声对白声,让人沉溺其中。
大银幕放的是一部祝语真没有看过的电影。
主角躺在地板上,痛苦得浑身发抖,镜头推近,推到他的脸孔、眼睛,晃动的手持镜头加剧了画面的晕眩不适感,主角突然抽搐起来,如同着魔一般。镜头对准他的眼睛,那双清澈洁净的琥珀色眼睛里,疯狂、痛苦、压抑、战栗、恐惧、欲望闪烁交织,疯狂战胜了理智,此时此刻演员已经被恶魔附身。
祝语真被震得后仰,脊背紧紧贴在沙发上,下意识攥住时聿飞的手。
银幕上的演员长着一张熟悉的脸,是路盛。
这是电影《死亡的决定》。
银幕上还是晃动的手持镜头,混乱抽离的镜头效果,痛苦疯魔的表演,哪怕只看了几分钟,祝语真都被强烈的恐惧和压抑攫住了全副心神。她怔怔站在原地,目光被银幕吸引住,想挣开,又挣脱不了,浑身不自觉地发抖。
突然,银幕暗下去。
祝语真猝然扭头,在一片昏暗中看见了时聿飞眼睛粼粼的闪光。
蓝紫色光影在他的脸孔上交错,祝语真在这一刻,有点读不懂他的神情。
下一秒,他闭了下眼,慢慢问:“这部电影你看过吗?”
祝语真摇头。
“《死亡的决定》。”他说,“没看过很正常,全网封禁,内网外网都没有。”
祝语真还没缓过来:“是挺……可怕的。”
他转头,凝视着她。
他的眼睛太能表达情绪,祝语真好像要被吸进去一样,凝固在原地,呆呆等着他的下文,但他突然垂下眼睫。
沉默很久,低声说:“我不想接《海岸雪山》,是因为路盛。”
“他是我亲生父亲。”
祝语真愣住了,一下没理解他的意思。
他抬起头,语速很慢:“任老师想要我演他。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把他装进身体里,经历、体会他的人生。”
祝语真仍然有点头晕目眩,愣愣地看着他。
他说:“他从来没有承担过自己的责任,带给我妈妈的只有恨和痛苦。”
“对我……他也从来没有承担过父亲的责任。”
“那为什么、为什么任导一定要你演路……路盛?任导知道他是你……吗?”
“他不知道。本来我不想解释,但……他一定要一个原因。”
祝语真怔怔看着她,轻声说:“如果你愿意跟我说,我会认真听的。”
“其实这都是上一辈的恩怨,已经过去了。如果不是《海岸雪山》,我不会再提起。”
上一辈的恩怨故事,很简单的已经被写烂的庸俗故事。
男女主角青梅竹马,在同一个教师大院里长大。
女主从小就暗恋与周围所有男孩子都不同的男主角,他鹤立鸡群,如此明亮耀眼,是夏天最灿烂的骄阳。
两人一起上学,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女主角学舞蹈,大学去了某所师范学校的舞蹈系,而男主学的是机械工程,就在女主的学校隔壁,他们每天见面。不出意外的,在家人的撮合下,两人毕业结婚,生活幸福美满。
平静的生活结束在某一天。
男主角不喜欢机械工程这个专业,也苦闷于乏味的研究所工作,更厌恶薪水低廉,甚至没有办法为女主角买一条钻石项链,更不用说一条她心心念念几个月却咬牙舍不得买的奢侈品牌连衣裙。
男主角拿着一张名片回来,告诉女主角,走在路上他被一个奇怪的自称导演的男人看中,邀请他去试镜某部电影。
“挺有趣的呀。”女主角笑吟吟问,“你去当了大明星,会不会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