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九仞没好气:“你都登门送礼了,我要不同意,你是不是还得把你那西瓜抱回去?”
祝语真赶紧摇头,笑起来,眼睛亮亮的:“没有。”又说,“老师,我好开心啊。”
关九仞严肃脸装不下去了,也笑了:“就知道傻乐。”他顿了下,“但是做我的学生,只知道傻乐不行。我要求很严格,很难出师。我就带过三个学生,阿聿不算,另外两个,现在都还有点名气了。”
他严肃问她:“能不能吃苦?”
祝语真认真点头。
“编剧这行业,看起来是艺术很难言传,但入门是有方法的。怎么学、学什么,都是有方法的,按照老师教你的做,不一定能成艺术家文学家,但至少可以保证不低的下限,拿满基础分数。”
祝语真问:“那怎么拿到更多分数?”
“还没拿到基础分,就不要想磨炼不磨炼了。首先是把基础打好,阅片量一定要大。有没有总结过自己看过多少电影?”
祝语真快速思考了一下:“大概……一两千部?从高中到现在。”
“还能记得多少?”
她摇头:“大部分都只记得大概剧情。”
“好。”关老师说,“回头给我整理个你的片单来。做编剧第一件事是大量看片拉片,先把审美趣味确定好。我再给你发一个片单,每一部都要认真看。”
祝语真慎重点头。
关老师讲的道理其实不高深,编剧这一行也没有传说中的醍醐灌顶的心法,按照关老师的说法,只能不断学习提升自己。
就算有老师,系统性地传授经验,关键也是靠自己学习。关老师别的倒没有多说,只是跟她说先看片子吧,把经典的片子都盘几遍。
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看得多了,自然会有套路化的条件反射。这就是所谓的“类型”的重要性。
交代完入门任务,关老师站起来,走到书架前,抽出几本书,翻了翻内容,拿给祝语真:“这些教材拿回去自己看。”
又顺手抽过书旁边的打印稿,低头看了眼:“我看下……这本是《关于家庭》没定稿版本的剧本,”他递给祝语真,“你也回去研究一下,看和定稿版本有什么区别,回头给我写点剧本精读分析。”
祝语真站起来接过书,仰头打量眼前落地的巨大书架。
书架上一半是各种各样的工具书和资料,另一半是摆得到处都是的奖杯。
戛纳的最佳剧本奖杯是悬浮在水晶上的棕榈枝,威尼斯电影节的奖杯是银色的狮子,柏林是银熊,三大电影节的奖杯摆在书柜最中央的位置。其余金梅金海鸥金紫荆奖的奖杯就都挤挤挨挨地摆在下层,祝语真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她一脸景仰加羡慕,隔着玻璃伸手摸了摸奖杯:“老师,你拿过这么多奖啊。”
百度百科上的拉不到底的荣誉条,换成奖杯实在是冲击力了。
关九仞看见自己放在防尘柜最中央的奖杯也是一怔,脸上表情缓缓收敛,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伤感,伸手摸了摸柜门的玻璃。
祝语真转头,好奇问:“老师,这些奖哪个对你最重要啊?”
关九仞拉开防尘柜的柜门,取出中间那个粉水晶的棕榈枝奖杯,低头用旁边的鱼鳞布把明明一尘不染的奖杯擦了一遍,低声说:“这个。”
祝语真一低眼,看见了奖杯底座刻的字。
“FESTIVAL DE CANNES
PALME D’OR
2010”
2010年关老师戛纳获奖的电影是什么?祝语真努力回忆,好一会儿模模糊糊想起个名字,好像是……《死亡的决定》。
这部电影应该是被禁了,全网都找不到正版资源,祝语真没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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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关老师家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祝语真来的时候抱着西瓜,出去的时候抱着几大本教材,倒是不亏。电梯已经修好了,祝语真抱着书和剧本原稿跟时聿飞一起下楼。
在封闭的空间与他独处,祝语真莫名其妙有点别扭。她低着头,若无其事地盯着手里教材的封面,手指不自觉地抠着封皮。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是关老师给她的书,赶紧把抠出来的褶皱抚平了,不自觉小声呼出口气。
时聿飞的声音在狭窄的电梯轿厢里十分清晰:“怎么了?”
祝语真应激性地抬头,立刻说:“没有。”
“老师说你了?”
祝语真说:“不是。”她侧过头,“老师只跟我说要好好学习。”
电梯到了负一楼,时聿飞挡住电梯门让她先出去。上了车,祝语真忍不住朝时聿飞看,但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立即收回视线,赶紧低头看书的封皮。
驶出车库,几分钟后遇见红灯徐徐停下,时聿飞手臂搭在方向盘上,看向祝语真,问她:“是不是想说什么?”
祝语真咬了下嘴唇:“没有啊。”
她脑子有点乱,一时间在想关老师布置的作业,一时间又在想其他事情。这些“其他事情”绷紧成一条弦,忽然在脑子里铮然响了一声,她忽然看向时聿飞,张了张嘴。
但还是没鼓起勇气把话说出口。
红灯结束了,祝语真心烦地伸手揉乱自己的头发,别过脸。
时聿飞忍不住了,再一次问她:“到底为什么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关老师真的没跟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