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时老师他……”
对面制片人不耐烦了：“别跟我提时老师时老师，他是学院派，他血厚，《少女星》扑街了对他来讲也无所谓，他还有无数大导的电影能接，《少女星》扑了呢？扑了我们都要完蛋！投资人投资几千万是为了赚钱，为了票房，不是为了追求你梦里的艺术，你有没有搞明白？”
“我没有想追求艺术，我是觉得……”
“说实话你这种刚入门的编剧我见得多了，看了几部不知所云的艺术电影就以为自己是下一个大师了，自视甚高觉得自己牛逼得不得了，下一个伯格曼安东尼奥尼？你搞清楚，《少女星》是要票房的，要被市场考验的，你这剧本拍出来狗都不会看！”
祝语真最恨自己嘴巴笨，一到关键时刻就发挥不好，急得脸通红但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是……”
“没有但是。你这剧本拍出来就是扑街的命，投资人能愿意真金白银打水漂？赶紧重写，马上就要开机了，赶紧再写一版出来，就按照我之前跟你讲过的写！”
祝语真还没来得及反应，对面电话被啪一下挂断。
她握着手机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突然体会到情绪上头。她把手机一把丢开，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使劲按着鼠标打开自己的剧本文档，瞪着屏幕。
每一个字都写得很用心！
她可是原著作者，哪有人会比她更知道这部小说要怎么改编？！
她写的哪里不符合市场？！
她完全是按照好莱坞的类型片经验技巧在组织剧本，哪里起哪里落都严格遵照规则，无非是因为没有按照制片人的要求瞎写一些甜甜蜜蜜谈恋爱的垃圾糖水桥段而已，这就叫不尊重市场吗？
明明是制片人自己鄙视观众，不尊重观众智商！
她赌气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作响。改来改去，她回头审视改过的内容，突然觉得面目全非。
这真的是她想要表达的东西吗？真的是她的故事吗？
不！
她就不相信，剧组那么多人，除了制片人其他人也都不识货，看不出她的剧本好处。
她干脆把自己改掉的内容通通删掉还原。
一个字都不想改。
次日下午，收到了制片人发来的微信。
六条长达五十九秒的语音，教训她摆正姿态，不要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大艺术家，赶紧多加一点男女主甜宠恋爱剧情。
祝语真忍气吞声解释：
-许总，多加这些剧情会影响到剧本的整体情节结构和人物关系，我们的整个故事就会……
制片人也许扫了她发过去的微信前两行，直截利落地回了她一句语音：
【听不听得懂人话？能干就干，干不了就走。】
顿了下，又发来一条。
【别跟我辩解那么多，最迟明天晚上我要看到改好的剧本，不然就滚蛋。】
祝语真咬着牙硬改剧本，熬了一个大夜喝了三杯冰美式，赶在制片人的DDL之前发了过去一版。她是真的没什么好改的，只能加一点制片人要求的恋爱，加得自己满肚子气。
结果制片人没过半小时就把剧本给她退了回来。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要你加的剧情一个都不加？】
【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不想干趁早说！】
接下来发了十多条五秒八秒的语音，祝语真听了两条，里面全是“他妈的”这种词。
祝语真还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眼圈顿时红了。
自从男主角换人，她遇见的好像全是都是好事，让她产生了影视圈和风细雨的幻觉。
制片人的指手画脚颐指气使让她终于从幻觉中清醒了过来，她只是一个还没入行的小编剧，哪有资格跟制片人叫板？
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要改剧本。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剧本被制片人批得一文不值又被退回，那边，关老师定的精读作业截止时间马上又到了。
祝语真心烦意乱，好不容易赶在DDL前交了过去，赶出来的东西她自己都不愿意回看。
半小时后，被退了回来。
山高九仞：
【重写】
祝语真看到冷冰冰的“重写”两个字，脑子简直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有种晕眩失重感。
一根弦绷得很紧，她不想在老师面前表现得过于负能量，深吸一口气，学着平常的语气强撑着问：
【老师我写得有哪里不合适吗？】
山高九仞：
【你自己再回看一下你写的东西】
【是不是大学糊弄老师的课程论文】
【写成这个样子，怎么好意思给我看？】
【不想写就不要写，没人逼你。】
祝语真脸色惨白。关老师说的其实没错，她这一份作业确实写得没有之前用心，是心烦意乱之下赶出来的。
但她心里委屈，慌乱替自己找借口：
【不是】
【老师我没有不想写，也没有想糊弄您】
【是因为我最近还在改《少女星》的剧本，时间和精力有点不够用。】
两个DDL都赶到了一起，被人骂成狗，还勉强撑着。
她很快保证：
【老师我再重写一份作业。】
她打开文档，盯着空荡荡的屏幕发呆，一下子什么都想不清了。类型的经验，故事的规则……市场？什么是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