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久,黄学正找你。”
第56章
剑拔弩张之际,一同门忽的跑来传口信。松酿瞟了一眼面色难看的陈家好,跟着同门离去。
抵达黄荃屋外,松酿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整了整衣冠,这才抬脚迈进去。
“学正,您找我?”她微微躬身,双手抱拳,冲端坐在堂前的老者行礼道。
黄荃看她一眼,摸了摸花白的胡须,淡淡道:
“你今日的遭遇我都知晓,这樊皓轩是陛下特许进入画院的,你以后尽量少于他们直面冲突,于你于画院都好。”
松酿微微一惊,没想到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也瞒不过黄荃的眼。
“若是他们故意找茬呢?难道我就该一味隐忍?”
黄荃从茶碗中抬起头,瞟她一眼,面色冷清,声音平淡。
“画者,唯有平心静气,方能心无旁骛,你如今心不平,又怎能做好画。今日,你便去扫马厩吧。”
松酿凝眉,本以为这黄荃是个正直之人,定会为她主持公道,没成想竟也是个畏惧权势的谄媚之徒,不免心生失望。
“您想替那个纨绔罚我便直说,何必找借口,扫马厩就扫马厩!”说罢,转头就走。
黄荃看着那抹气冲冲的背影,无奈哂笑。玉不琢不成器,这块璞玉尚需好好打磨!
松酿气鼓鼓地来到马厩。马粪味扑鼻而来,熏得她小脸一皱,眉头紧锁。
马夫收到传话,将手中的活计悉数甩给面前这个倒霉鬼,笑得好不潇洒:“那今儿就多谢兄弟替我干活了。”
松酿嘿嘿干笑,接过工具,盯着自己的纤纤玉指,喋喋道:
“这双手是用来提笔绘天下的,如今却拿来扫马粪,当真是天妒英才!”
嘀咕完,她认命地来到马厩,却见那里蹲着个人,正直勾勾盯着马儿吃草,看得津津有味,连松酿走到他身边都没有发现。
松酿的目光在这一人一马之间来回穿梭,终于忍不住拍拍面前仁兄的肩膀,好奇地问:“兄台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观察。”
松酿蹲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马儿咀嚼的动作,再无其他。她问道:“你在观察马吃草?”
那人点点头,一副你别打扰我的形容。
松酿知趣地噤了声,提着扫把从另一侧进入马厩,心道这人真怪,马有什么好看的?
她拿手绢捂住口鼻,开始清扫马儿的粪便,嘴里嘟嘟囔囔说着黄荃的坏话。
扫到被观察的马儿时,松酿伸手想要将马牵到别处,却被那人匆忙制止。
“别动它,它吃得正香呢。”
松酿见他这幅如痴如醉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我要打扫,你说怎么办?”
那人仍盯着马儿,朝旁边一指道:“你去扫那边不就行了,它就快吃完了。”
松酿叹了口气,依言照做。目光却忍不住往那人身上瞟。
一身麻布上衣,面色黝黑,必是经常风吹日晒,只是那双眸子亮得吓人,松酿鲜有见人眼里闪烁着如此耀眼的光芒。
“这马夫倒是当得称职,如此爱马。”
待她扫完马厩,回头,那怪人已不见了去向。她伸了伸懒腰,将工具收好,回到画舍休息。
画院分为内舍和外舍,初入画院的学生基本都被安排在外舍,内舍多是已有名气的画师的住处。
内舍一人一间,外舍有两人间,也有四人间,取决于你缴纳的银子。松酿身为女儿家,自然愿意多花点银子选个两人间。
不过也只是在此处午休,放班后她还是会回酒楼,一来她的身份特殊,二来可以多陪陪老松。
“没想到黄荃竟然罚你去扫马厩!”王希孟看着累得瘫倒在床榻上的松酿,吃惊道。
“没想到吧,我们都被他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给骗了。”
王希孟给她倒了杯水,坐在床沿处,若有所思道:“这黄荃不是这样的人啊。”
松酿起身,接过水,一饮而尽,斜他一眼:“你和他很熟?”
王希孟摇头,答道:“这倒不是,只是常听家中长辈提起,这黄荃素来清正,不为名利所惑,也乐于扶植下一辈。”
松酿也觉得黄荃不像是那种人,只是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叫她难以琢磨。
“算了,我先眯会儿,下午授课的时候你叫我。”说罢,捞起枕头,闭上眼。
“那你不吃午膳了?”
松酿闭着眼,只觉马粪味还萦绕在鼻尖。她摆摆手,有气无力道:“不吃了,我怕吃饭都吃出马粪味。”
王希孟看她一眼,不再言语,默默出了画舍。下午,松酿被他摇醒。
她坐起身,只觉手中一沉一凉,低头看去,一碗冰雪凉水荔枝膏正被她捧在手心。
她睁大眼睛,瞬间清醒,目光里盛满惊喜,惊叹:“你上哪弄来的?”
王希孟笑笑,递给她一把铁勺,语气温和:“我见你没胃口吃饭,便想起这荔枝膏,最是爽口开胃,快尝尝。”
松酿感动地将他望着,咬了一勺粉红色的膏体,冰冰凉凉,甜而不腻。
“王兄,你对我可真好,以后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王希孟笑笑,温声道:“再不快点吃,一会儿可就赶不上李学正的课了。”
松酿闻言,立即闭嘴,一心投入到吃上。三下五除二,荔枝膏便见了底,她还顺便抬手用袖子抹了抹嘴边的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