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并非长久之计,一旦松酿的身份公之于众,幕后之人便会知道,自己被欺骗。
所以在那之前,他率先买通了宫中女官,将小宫女调到了无人在意的浣衣局。
然后伪造了一场意外,让小宫女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在了深宫。
在众人眼中,小宫女是想不开,上吊寻了短见,实则只是假死,被鹿叔偷偷带出了宫,从此隐姓埋名,安稳度日。
这些,松酿不知道,他亦不想告诉她!
本该死于火灾之中的人,此时正完好无缺地站在自己面前,笑容明媚,眼神灵动。
怎么也不该是那个短命的倒霉公主!
“你要这玉佩有何用?”
少女边说边从脖间解下佩戴的挂件,大大方方递给了鹿叔。
鹿叔摩挲着手中温润的白脂玉,拿起,对着阳光细细打量着上面的纹路。
终于被他看出了端倪!
那看似错综复杂的纹路,其实暗暗联结成一个字——“嘉”,七公主当时的封号便是“嘉季”。
鹿叔握紧手中的玉佩,抬眸望向面前不明所以的少女,喑哑道:“看来......我巴结对了。”
松酿望着鹿叔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举动,不解地拧了拧眉,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父亲可和你说过......你的身世?”少年不答反问。
松酿浑身一滞,被鹿叔的问题吓了一跳,心头隐隐腾升出不好的预感。
小时候她便听大人说过,她长得一点不像老松,为此她还郁闷了好一阵。
爹爹当时给她的解释是,她长得不像他,但像娘亲。还说幸好她不像他,不然很难嫁出去。
自那以后,她便再也不曾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因为老松待她,比亲生的还好。
直到师傅喝醉那次,说了胡话,小时候那种惴惴不安才如迷雾再次浮上心头。
只是当时,发生了太多事情,她无暇顾及。
离开汴京的这三年,日子平静得她差点忘记了那段小插曲。
可现在,连鹿叔也这般问,这份不安便又放大了几分,可她仍下意识笃定道:
“当然,我是老松和娘亲唯一的女儿。”
“那你生于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你爹知道吗?”鹿叔逼问。
“当然,我及笄的时候,你不是还来观礼了吗?”
松酿振振有词反驳道,神情明显不耐。
鹿叔凝眉望向松酿,神情变化不定,不知她这般自欺欺人的模样是为何。
他不信,她一点都察觉不到异常。
“你可知神宗陛下的七女——嘉季公主,也就是申王殿下一母同胞的妹妹,十几年前死于宫中那场意外大火。
她的脖间便挂着这样一块玉佩,上面印着一个“嘉”字,与你这块如出一辙......”
松酿瞪大眼睛,咬了咬唇,心突突地剧烈跳动,反问:“你想说什么?”
鹿叔缓缓展开手心,目光笃定,将那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蓝田玉暴露在少女的视线之中。
“你便是嘉季,那个世人眼中,已经死于意外的小公主。”
“你胡说什么!”
平静的心湖因他这句话而掀起千层巨浪,浪头猛烈,将松酿的理智冲刷殆尽。
“你左腿之上是不是有道摔伤,那是你小时候爬树摔得,这点你可去向申王殿下求证,就知我所言非虚。”
鹿叔上前一步,摊开少女的掌心,将那块洁白无瑕的玉佩物归原主。
松酿低头,怔怔地望着指尖的玉佩,感受着手心的温润,只觉一切如梦似幻,缺乏真实感。
她真的不是老松的女儿!
那她到底是谁?松酿?嘉季?商女?公主?
心头似有千万根麻线交错纵横,理不出脉络,亦不知开端在何处。
这是一个困局!
“赵佖竟是我......哥哥?”松酿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一双紫葡萄般的大眼睛闪烁着震惊,写满迷惑。
“妹妹......”
第92章
正当松酿不知所措时,一道温润的嗓音从身后缓缓传来。
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以至于松酿不用回头,亦仔细无须辨认,便知来人是谁。
她僵硬地转过身,望进一双波光粼粼的眸子。
那眸子似星辰,在浩瀚的宇宙中熠熠生辉,极尽光亮,倔强而顽强。
“赵兄......”松酿下意识唤道,表情有些呆滞。
赵佖扯开一抹笑,伸手抚过少女漆黑的发,笑中带泪,看得少女亦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如今,你该唤我哥哥才是。”
鹿叔望了二人一眼,知趣地撤去不远处的茶坊,不打扰兄妹二人相认。
茶坊之中,端坐着一位翩翩公子。一袭墨色圆领长袍,金色滚边,显得整个人矜贵而儒雅。
“事情办得不错。”
公子端起一盏茶,轻轻抿了口,望向姗姗来迟的鹿叔,唇边微扬。
鹿叔没好气地瞪了公子一眼,大大咧咧兀自坐下,端起茶盏猛地灌了一杯,方才开口:
“你为何不出面?偏偏要我来做这个恶人?”
公子不置可否地笑笑,掀了掀眼皮,眼神玩味:
“恶人?你帮申王殿下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他会怪罪你?还是,你觉得......她会怪你揭露她公主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