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赵佶心中的天秤便忍不住开始动摇。
不重用十三哥,大宋将面临困境;任用十三哥,他的皇位将面临威胁。
在己身与家国之间,他自然要选择前者,只是如何给言官们一个交代,才是令他头疼之事。
“十一哥绝不会同意言官的建议,我了解他。”
比起别人,他更爱的永远是自己!
“此事不急于一时,那丫头的婚事才是目前的要紧事。认祖大典后,天下人皆知,流落民间的七公主被寻了回来。
上门求亲的世家大族倒是并不少,但多半都是冲着攀附皇亲国戚而来。毕竟先皇一脉,只剩下她一个公主仍待字闺中。”
赵佖闻言,意味深长地促狭起眼眸。
“这事倒不急,嘉儿生得貌美,眼下又贵为公主,哪个世家子弟会不愿娶她?只是......只是她已心有所属,那些世家子弟必是入不了她的眼。”
楚怀这人,年纪轻轻便已位居宰相,心思玲珑,办事稳妥,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只是曾经,他们楚家那般欺辱嘉儿,这口气他实在难以咽下。
若非嘉儿心仪这小子,他是绝不会允许将嘉儿嫁过去的。
幺叔眼睛一亮,八卦兮兮地凑近赵佖,笑道:“是哪家小子,说来我也听听,顺便帮忙参谋参谋。”
赵佖眉眼轻挑,好整以暇地瞟了一眼为老不尊的幺叔,站起身缓缓向门外拔足。
“那就不必劳烦幺叔了,嘉儿夫婿一事,我自有安排。”
“你个臭小子!”
幺叔气得胡子抖上三抖,转而低下头,捋着花白山羊胡,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喃喃自语:
“到底是谁呢?”
被念叨的楚槐卿背后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旁侍候的青儿见状,赶忙取了披风替他盖上,轻声道:“天气越发凉了,郎君小心,莫要受寒。”
男人盯着手中的奏折,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腾出一只手紧了紧披风,朝少女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青儿望着楚槐卿俊朗专注的侧脸,一时间看得出神,竟没有遵照吩咐。
直到男人感念到她灼灼的目光,方才侧过头,掀起眼帘,声音清隽。
“怎么?还有事?”
青儿回过神,面上一热,赶忙垂下眉眼,低声解释:“郎君今日不用奴家为您研磨吗?”
楚槐卿深深看她一眼,复又扭头看回手中的奏折,面容染上一层薄薄的银霜。
“青儿,你知当初,我为何将你从浆洗房调来我身边服侍?”
青儿一愣,长长的睫毛忽上忽下,似蝴蝶翩飞的翅。
郎君从来不用女子服侍,所以当管家告诉她,郎君亲自吩咐,让她去青竹院任职时,她几乎不可置信。
放下手中湿漉漉的衣物,她整个人呆滞在原地,心中似有烟火轰然绽放。
她以为,必然是郎君发现了她的心意,故才将她掉到他身边。
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郎君对她始终不冷不热。
三年,她一直心怀疑问。若非郎君对她有意,又为何单单将她一个小婢女抽调到他身边服侍?
可他的种种行为,又让她感觉不到丝毫暧昧之情,郎君待她,与其他婢子并无二般。
“奴婢不知。”
楚槐卿瞟她一眼,轻轻合上手中展开的折子,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因为有人跟我说,你人很好,不忍你每日泡在冷水中受苦,所以叫我将你调到身边。”
青儿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眼眶渐渐湿润,咬牙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郎君是为了当年那个小丫鬟的求情才将她调了过来!
原来他从不曾看到她偷偷秀在他袖口的告白!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
“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
青儿说罢,逃也似地退出了房间,眼眶红红的,盛满委屈与不甘。
楚槐卿望着那道仓皇而逃的背影,眼前浮现的确是他与松酿斗嘴的那些日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是否会一直这般纯粹美好?
第94章
偌大的尚书府,一屋子人望着满堂被退回来的聘礼,面色难看至极。
为首老者颤抖着唇,重重叹息一声,无奈摇头,似乎早料到这般局面。
“以前是我们瞧不上人家,现在轮到人家瞧不起我们,真是因果报应。”
站在老者身侧的中年男人一双鹰眼,锐利似箭,堪堪就要将面前的木箱统统劈开。
“这申王到底是何意?之前明明答应了这门亲事,现下又反悔,不是故意让我们难堪?这让别人怎么看!”
男人声音雄浑,语气和面容一样,带着难以掩饰的怒气。
老妪扫他一眼,摇摇头,满目忧愁,声音沙哑道:“申王这是在为七公主出气,你当初是怎么对人家的,人家兄长岂会不知?”
男人哑然,心底憋着一口气,却又不好发作。
毕竟确实是他做了那等上不得台面之事,但那时谁也能料到,这松家丫头有朝一日竟会变成人人仰慕的公主。
“母亲,那该如何是好?槐卿非这丫头不娶,可这申王却故意吊着我们,反反复复,这样,何时是个头?”
男人耷拉着眉眼,第一次觉得如此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