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把浆洗房的青儿调过来当差吗?她人挺好的,还帮我洗衣服。不像那几个婢女,个个心思歹毒。”
楚槐卿愣了愣,以为她会要趁机求自己带她去见父亲,没想到她竟是为了个婢女。
“原来,我的衣服是她洗的。”
忽觉自己说漏了嘴,她赶忙解释:“这个......本来我是要自己洗的,奈何她太热情,我实在不忍心拒绝,这才勉强同意。”
顾及松酿的伤,他也不忍再戏弄她,便叫溪边送她回家去。
松酿本想赖着不走,毕竟她来尚书府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但楚槐卿让她回去等消息,看上去不像是玩笑。她遂乖乖离去。
待她走后,青儿被调入了青竹院。
回家之后,松酿先去看望了老松,和他道出了楚槐卿的身份,让他放心,楚槐卿已经表示会帮忙。
松老板这才安心躺下养病。
得知爹爹的药即将用完,松酿嘱咐春茶留下替老松煎药,自己去了天成医馆抓药。
路上偶遇了张正道,张正道却告诉她,他父亲病重,他要赶忙动身回老家临安。
此行本是来找她道别,却没想到在此处遇见。
松酿知他一向孝顺,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他一路小心,期待他早日归来。
张择端看着有些有气无力的松酿,觉得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时间紧急,他来不及细问,便匆匆告别离去。
松酿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忽的腾升出丝丝惆怅。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该是多大的遗恨。
徒弟当初孤身一人来到汴京,便是一心想要考入画院,光耀门楣。
如今他尚未实现心中抱负,双亲却已等不及。
这一路的艰辛她都看在眼里,若不是为了她,他现在本该已是供职于翰林图画院的正经画士。
思及此,她又不免生出几分自责。
到医馆时正是晌午,客人小厮大概都去吃饭了,大厅里只有一两个零星的顾客。
药师不知去向,松酿环顾一圈,朝一个端坐在长凳上的少年打听。
“这位官人,你知道医馆掌柜在何处吗?”
“掌柜带我的小厮去抓药了,姑娘先坐下,稍等片刻。”
少年神色柔和,温声答道,却没有看松酿一眼。
他眼神呆滞空洞,看着前方,却没有焦点。
松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姑娘不必试探,我自幼便得了目疾,无法视物。”
松酿讪讪地收回手,在这位公子面前坐下,觉得甚是可惜。
这位公子面目清秀,温润如玉,如朗朗明月般皎洁和煦,让人看着就觉亲切。
真真担得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你怎知我是姑娘?”
松酿低头瞟了眼自己的男儿装扮,不明白怎么又被看穿了。
难道自己身上最近多了女儿气?翩翩公子笑了笑,“你脚步轻盈,说话声音清脆,怎会不是女娇娘?”
松酿早就听闻,目疾者大多听觉卓然,如今看来,此话不虚。
“公子是从小就看不见吗?”
“小时候和正常人无异,只是一场火灾,便成如今这般。”
话语很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可松酿却觉得这平静的背后必然是难以言喻的心酸。
“真是可惜,你长得这般俊俏,若是......定然是汴京城第一美男子。”
此话一出,惊得正在喝茶的赵佖连连咳嗽,他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直白地夸奖他的容貌。
而且,此人还是名女子。
第30章
“于我而言,好与不好并没什么差别。”反正也看不见!
松酿连连摇头,忘记了面前的公子根本看不到。
“非也非也,长得好还是有诸多益处的,比如在婚嫁一事中,便很有优势。”
赵佖这次有了准备,没被她的话语呛到,只觉这姑娘率真得有趣!
可惜,如他这般,连生活都无法自理,这世间又有哪位女子肯嫁于他。
“你别低估了这容貌的重要性,说不定就有那光看脸,其他都不介意的女子。”
赵佖知她是在安慰自己,但笑不语。
今日,已是他这些年来说话最多的一天。
不见天日的这十几年,他早已习惯自己与自己对话。
反正看不见,他索性日日幽居在宅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问世事,不见俗人。
除了必要的看病抓药,他从不外出,不想被人记得,这世上还有他这样一个无用之人。
“你平日都做些什么?”松酿见他不多言语,便继续发问。
她发现,这位公子凡是问句皆会作答,大约是碍于教养,不忍失礼。
果然,赵佖侧着头略略思索片刻,轻启朱唇,“听书。”
竟还是个喜爱读书之人,松酿心中不免又多出几分可惜。
“对诵读之人的声音可有要求?”
赵佖默了默,诚实答道:“不难听即可。”
松酿刚想再问点什么,掌柜便带着小厮从内屋走了出来。
“公子,药抓好了,可是现在回府?”
小厮径直走向赵佖,看到坐在对面的松酿微微一怔。
公子这是在与人交谈?难得有人能让公子开口说话!思及此,他便忍不住多看了松酿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