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机还回去。
谢屿星在哪里呢?
那件跟着她被丢进杂物间的西装外套,依然散发着淡淡的雪松香。
她东张西望了一会儿,雨好像小了些,视线不再那么模糊。
她焦急地迈开脚步,总算,总算,在一个个剪影里看到那个熟悉的朝她走过来的身影。
“小谢!”
也顾不上现在有多狼狈,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又脏兮兮,被绑过的脚踝有些隐隐作痛,而她还是用跑的。
这一嗓子可够响亮,不光是周围的人,甚至谢屿星本人都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姜知雪几乎是扑进谢屿星怀里,双手扣着他——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肩头一大片水渍。
姜知雪手忙脚乱地又把那件外套展开,第一遍给谢屿星披上的时候,衣服上下都颠倒了,她眨了眨眼睛,懊丧地说:“对不起。”
道什么歉呢?谢屿星垂着眼帘,放缓了语调:“吓到了吧。”
姜知雪忽地闻到一丝夹杂在雨水味道里的血腥气,她抬起头,才注意到谢屿星唇角破了皮,有点发紫,血已经凝固了。
姜知雪伸出手,又怕弄脏了伤口,最后还是没碰。她有点想哭。
手一直悬在半空中,就跟怕碰碎了他似的。姜知雪被自己的联想逗笑,她把手放到谢屿星的后颈,搂住了。
再把脑袋埋进颈窝。
她很高兴谢屿星没有推开。但是他好像变得,越来越僵硬。
姜知雪个子并不矮,只是贴着颈窝最舒服的抱法,还是得稍微踮一踮脚。
这一刻,周遭的雨声和说话声都渐渐远去,姜知雪能听见谢屿星的心跳声。
她想,果然,拥抱才是最温暖的。温热的呼吸扑在颈侧,像是一个隐晦的吻。
姜知雪还是有点想哭,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不会再消失。这一天太过戏剧化,在这一刻她终于找回安全感。
可能是感动哭了。
“你别哭啊,”谢屿星居然有点不知所措,“怎么又哭了?”
“没…”姜知雪抽噎着,嘴硬道,“没有。”
毫无说服力。
周围依然人来人往,这应该是很有电影画面感的一幕。男女主在电影的结尾拥抱在一起,身后下着大雨。有惊无险,大概是一个还不错的结局。
姜知雪知道这样太过惹眼,明天可能就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绑匪绑架了年轻的女性,找她男朋友拿钱来赎人,被解救出来之后,他们抱了很久。
“啊,真的,吓到了。”
“我没事,”谢屿星安慰她,“我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了。”
姜知雪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看:“打不通电话,我很担心。”
谢屿星回忆起当时的画面,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没空接你电话——不好意思。”
他迟疑了几秒,伸手把姜知雪的脑袋按回去,手臂收紧了些,妥帖地让所有的不安与担忧降落。
姜知雪的头发蹭着他的颈侧,毛茸茸,温暖又酥酥麻麻。
而姜知雪这会儿也顾不上想那么多,谢屿星的耳朵尖上似乎也有雪松香,她慢慢平静下去:“…小谢。”
“听着呢。”
“你的衣服皱了,”姜知雪又抬起头,说的居然是些琐事,“上次说要去买个熨斗来着,还记得吗?”
“…”
“记得,明天就去。”
谢屿星顿了顿,忽然说:“对不起。”
姜知雪懵懵地抬眼:“对不起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我,”谢屿星伸手擦了擦姜知雪脸颊上的灰,语气怏怏地说,“你也不会被他们盯上。”
姜知雪的表情认真起来:“小谢,完全不是你你的错,该道歉的是他们,不应该是你。”
谢屿星总算注意到称呼的变化。
“…小谢?”
话题转变得太快,姜知雪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嗯,小谢。我喜欢这么叫,好听。”
姜知雪不是平白无故改口的。在这夜的雨里,从怀里带着雪松香的外套到最有安全感的拥抱,她总算确定了一件事。
当她知道二十岁的生日礼物——那条裙子,是谢屿星亲手做出来送给她的时候,她还只是怀疑。
好不容易,她这么喜欢逃避的一个人,前所未有地肯定,仿佛回到了有很多很多勇气的十八岁。
她那时确定自己喜欢谢屿星,就叫他小谢,私心是想,这是亲昵的称呼。
五年之后,她再次确定。
还是喜欢,还是离不开。
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回来。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姜知雪想起件事来,表情严肃了些:“谢齐彦呢?”
谢屿星没说话,眼神示意姜知雪。
恰好一阵骚动,姜知雪转过头,看到谢齐彦被带上警车时,她一愣。
隔着人群,她和同样被带上警车的路秋语对视了一眼。
路秋语花白的头发在夜风里随意地散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姜知雪的错觉,她好像看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这对视,如同她和路秋语的第一次见面一样,那时她还在上小学,徐书怡说家里请了个家政阿姨。
路秋语还没有长那么多的白头发,她目光柔和地看着姜知雪,笑容有些拘谨又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