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那是血!”
“……我、我也看见了,那剑上确是有个胭脂红点。”
檀琼一脚门里,嗫嚅道。
檀琢心中一惊,“当真?”
檀琼点头道:“那段日子我时常昼夜颠倒,夜间视物远比常人清晰。那天是雨季的第一天,我记得很清楚。先是绿芜起来开窗透气,之后我听到芭蕉林里一阵声响,还以为是雨打蕉叶之声,直到听见冰绡和绿芜呼救,我才知是有刺客。还没来得及叫人,我便看到有个黑衣人从西屋的窗子里一跃而出。当时正好划过一道闪电,借着光亮看得更清楚,那剑上斤尖三寸多的地方,确实有个胭脂圆点。”
“你确定不是血点么?”檀琢追问。
檀琼摇头,“不是。那剑上确实沾染了血迹,可是血液的颜色更深些,那胭脂圆点的颜色则更偏绯色。”
“你……”冰绡想说“这回你总信了吧”,却说不出口了,只抱着早被惊动过来的莺儿抽泣。
檀琢一时呆愣。
半晌方怒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檀琼很怕他这样,语气也带了哽咽,“我、我不知道,我现在也不知道,圆点是怎么了。”
冰绡从莺儿怀里抬起头来,将檀琼拉到自己这边,怒对檀琢道:“说了你就信么?我们两个人微言轻,怎么比得上你的傅杏明!”
檀琢又惊又气又憋屈,见她脸上泪痕斑斑又心疼,任她抢白数落,无颜再反驳。
等她说累了,他才缓过来,沉声与绿芜道:“去请傅先锋来!”
划算
“是我做的。”杏明淡淡道,似是早知有今日的样子,面上毫无惧意。
“为何如此?”檀琢皱眉问道,仿佛仍旧不信。
冰绡嘴巴动了动,不过什么都没说,只将手臂环于胸前,冷冷看着他们二人一问一答。
杏明惨然一笑,“这还用问么?我心悦你于,便容不下她,想杀了她——你满意了么?”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檀琢拧起眉毛,黑湛湛的眸子看着杏明,里面似有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冰绡冷笑,“她亲口承认你还不信么?”
“玉郎,背后下手非君子所为,我亦对自己不齿。今日我已颜面尽失,再难有面目苟活人世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请吧!”
杏明抽出随身佩剑递到檀琢眼前,那金灿灿的剑身上胭脂红点艳得惊人。
檀琢木然接过,杏明脸上流出两行清泪,直挺挺跪在了冰绡面前,脖颈也直直地,似是做好了就戮的准备。
闭上眼睛,杏明想,若檀琢真的杀了自己,自己也不怪他。青梅竹马之情,想来比不过红颜一笑。檀琢从未对自己动过心,是自己痴心作怪,才至今日这般难堪境地。
从前他是落魄失恃的世子,她是渴望走出樊笼的商户女儿……他们两个一路走来,互相帮扶,其实谁也不欠谁。若不是檀琢,自己这辈子也不会从军为将帅,不会过得如此快活。
便是死了,也是值了。
檀琢的手轻微地颤了起来,几乎微不可察,却依旧难逃冰绡的注视。她不看傅杏明,只看檀琢,只在乎檀琢愿不愿意教傅杏明一命偿一命。可她看到了檀琢眸中的不忍,看到了他那只使惯了剑的手因不忍而轻轻颤动,这颤动连同他手里那柄剑上的胭脂红点一样,刺得她心中感到一阵尖利的锐痛。
“不是她!”
忽然,一个高亢的男声急切地打外面传进来,檀琢的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便放了下去,任由剑见垂向地面。
楚风挣开看守,双目赤红地闯了进来,“不是她,是我!”
“是你是她有何分别!你固然该死,她指使你下手,难道就无辜么!”冰绡怒喝道。
楚风不理会冰绡的怒火,只淡淡一笑,仿佛自嘲。
“她若是想杀你,你第一次遭遇暗器时就死了,何必要先救了你再偷偷下手杀你?世子,她不知杏明,可你该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你……?”冰绡难以置信,“那日是你救了我?”
杏明将头别开,淡淡道:“并非是我想救你,是檀琢非要我护你周全。”
楚风一把将杏明拉起来,“你不欠她的,为什么要跪她!”
“你的意思是,你对我下手,她并不知情?那就奇怪了,我哪里招惹了你,恨得你非痛下杀手不可?”
“你是没招惹我,可你却抢了她的姻缘!你也心悦世子对么?世子样貌、功夫、才干都是一顶一的好,更兼出身王府,动辄呼风唤雨,若我是你,恐怕也要心动。”楚风说到这里,眸光从冰绡面上移开,却狠厉地锁住了檀琢。
“可你知道么?世子爷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今天的世子爷!”
“陈楚风!你住口!”
楚风不理会杏明的拉扯,豁出来一般,继续道:“若不是因为杏明的一片痴心,傅老怎么肯处处帮衬!若没有傅家的帮衬,又怎么会有他那些文治武功。呵,仅凭那时的他,王爷全心全意都在二公子身上,怕是连一座过街楼都建不起来!不止是杏明,就连我,韩二哥,云州所有人,哪个不将他和杏明视为一对?傅老更是将他做东床快婿一般看待,年年中秋、十五,世子爷,敢问您吃傅府的饭是否比王府还多?”
“所以你就杀我?傅杏明委屈,便要用我的命来换她的姻缘么?”